铲土的间隙,闫禀玉不由声明:“我可以挖坟,但绝不进墓室,不碰棺材尸骨。”
卢行歧不吭声,没发表意见。
之所以这样声明,闫禀玉认真考量过的。就算被刘家发现逮到,到警方那边也不算侮辱尸体,不进墓室也没有谋财,能把自己摘干净些。如果沾了阴债,那就全由卢行歧承担,反正他已经够“阴”了,不在乎多背点。
土掘半米深坑,宽能容一人,还未挖到墓室。闫禀玉想到一个错漏,问:“人死後魂归地府,人间还能有遗留给你问魂吗?”
卢行歧一铲掀出坑里泥土石块,空隙回道:“我要寻的是阴息,八大流派自古就有随身物品殉葬的传统,阴息附着在先人随身用品上,也容纳了原主记忆。”
“还有你说错一点,人死後只是一部分魂魄归于阴司轮回,一部分留存人世,归家丶守尸。”他补充道。
归家丶守尸的说法一发散,那七日回魂的理论就立得住了,还有後代祭拜先人的习俗也有存在依据,毕竟前人魂魄还有一部分留存人间尸身,能听得到家人的思念。
挖久了,手臂颤抖,闫禀玉再一铲下去,歪了,铁锹底下迸发出泉击溪石的清泠声。她暗叫不好!盗洞都是精准打的,就怕位置不对,给墓室给干塌了。
闫禀玉没敢松手,擡头歉意地看向拧眉思索的卢行歧。
紧接着轰隆一声,脚下震动,闫禀玉大惊失色,“怎麽……!”
一句话没嚷出来,就被卢行歧扑到坑外去,後脑勺撞封土堆上,痛得她头晕目眩,意识模糊,不知身处何地。
待缓过来,闫禀玉看到卢行歧蹲身在坑沿,手往下探摸着什麽。她起身晃了两步,慢慢走过去,“怎麽回事?”
闫禀玉视线更快,看到被薄土覆盖的墓室拱形券顶,缺了个四五十厘米宽的口子,里头黑漆漆的,望不见一丝,隐隐约约传出些霉腐潮味。
而卢行歧在墓口上方,掌中抓着一块青砖。
刚刚那一铲,果真把墓顶掀破了,闫禀玉从外露砖块中央的凹缝和突起,判断这是清代的公母砖。公母砖的凹凸处可严丝合缝嵌紧,用于地下墓室能承受压力不塌,并且随着年月增长而越嵌越紧。这些知识也是老头讲的,当时她没细听,因为这公母砖的象形称谓,着实有些生物尴尬。
不过卢行歧没推算错,这坟果然是清代的。
卢行歧还在琢磨那块青砖,闫禀玉问他,“你不下墓吗?”
卢行歧将砖块扔开,拍拍手说:“自是要下的,不过这墓有些蹊跷。”
闫禀玉问:“哪里蹊跷?”
“原先我定的挖点在券顶东南角,东南角下是封门石,封门石是条石①,十分坚固,从东南角这里挖开,封门石可承受大半塌力。但你准头一歪,凑巧戳开了封门石的位置,但奇怪的是,本该竖立封门石的地方却只有青砖封堵,并且未浇筑石灰密封,墓门的青砖像是後来才填补上的。”
密不密封,几时填补,闫禀玉听不出重点,她只关心这次行动能不能成,“那阴息还在吗?”
卢行歧说:“封土尚在,阴息尚存。”
闫禀玉催促:“那就好,那赶快……”
“砰”一声!有什麽射进面前坑沿的土地,渐起泥土飞扬。
闫禀玉的话被打断,愣了两秒後,仓促後退。因挖坑翻出的土松软,她踩踏时不慎摔倒,下一刻,脚尖前方又被射击!
她看到了,那是子弹!与她的身体差之毫厘而已!
闫禀玉惊得说不出话,仓惶撑手後退身体。
而山顶处,有一堆人马正迅速掠奔下来,直冲刘家祖地。
子弹又嗖嗖连发!
闫禀玉惊慌失措,根本无暇顾及是谁在打枪,只想躲过身周接二连三的子弹射击。子弹从脚下,手边,脸颊边穿过,打得尘土簌簌,这是要取她的性命啊!
躲避间,闫禀玉听到逼近的凌厉破空声,转脸寻声,子弹已在视线之中,一两秒的射程距离,她绝望地抖下泪水。
在子弹即将射向闫禀玉眉心时,一阵雾黑的强风扫过,生生扭转了子弹准头,削过她被风吹起的发尾,射进後面的封土堆!
卢行歧忽然现身在黑雾阴风中,手伸向闫禀玉脸侧,用手心接住了那缕被子弹削下的发。他握紧柔韧的发丝,嘱咐她,“在阴障中别出来,枪弹伤不得你。”
随後,他掠飞出去,闫禀玉泪眼模糊地追视他的身影,发现不远处刘家的人马追过来了,当头的三子四子胸前各挂了只猎枪,还在一刻不歇地发射子弹。
刘凤来在他们身後,眼光如淬毒了般盯着凌空飞身的卢行歧。
子弹连发,穿透卢行歧阴身,向闫禀玉射去,又被阴障外的强风卷走,打在墓室券顶上,发出哐叮脆声。
原来是他们持枪射击,法律昭昭,还以为窝在岛上就天高皇帝远,肆无忌惮了吗?还有没有天理了!闫禀玉在阴障的保护下惊怒交加。
冯渐微和活珠子迟了片刻到达祖地,两人见到蜂窝似的封土堆,和开顶的墓室,就什麽都明白了。
卢氏一门覆灭,卢行歧破世当真是为此而来!
卢行歧果然狂妄,八大流派都知梧州府卢氏从不诳语,所以一开始他就跟刘凤来说,他是来寻人的。是实话,不过寻的是死人。
也不怪他们疏漏,谁能想到卢行歧会剑走偏峰掘坟拘阴息。
枪声持续,拉回冯渐微思绪,他到刘凤来面前劝说:“快让他们停止射击,你疯了吗?你要杀人吗?”
刘凤来盯着静观其变的卢行歧,冷言:“杀人又如何,我自有办法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