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忽传来打斗声,卢谓无暗道不好,转脚出去。
结翘接着问:“二爷,我们要出去看看吗?”
干粮有迷药,流派内的人挣扎不了多久,柳爷也答应不动卢氏,卢庭呈并不想去接受卢谓无讨伐的眼神。
“再等片刻。”
“是。”
可打斗声不见偃息,听着愈演愈烈,卢庭呈疑惑地出去,却看到流派的人都醒着,围袭滚氏与卢氏,而柳爷那夥人已全被屠杀掉。
官兵被杀,这下大家都逃不掉了,也就无所谓流派情谊,只顾保命。地底下不能斗法,拼的全是武力,黄化极与卢谓无兵器相接。
“卢庭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柳爷等人狼狈为奸,给我们下毒。今日刀枪相向,我们也是为自保!”黄化极喊出一声,擡臂砍刀,将卢谓无逼到阴河边上。
滚氏因为不愿同流合污,已死伤过半,包括卢氏随从,也死去不少。
结翘看到老门君被黄家逼到阴河边上,将短刀给卢庭呈防身,“二爷,我去去就来。”
结翘捡起死去官兵的雁翎刀,上前去帮卢谓无。
卢庭呈则用傀儡术操控起地上的尸体,加入围剿中。
卢氏族人所剩无几,黄家人手充足,结翘一来,也将他逼到阴河边上。黄化极虽常年跑山堪舆,连得一身好体魄,但功法远不比老门君,结翘发现老门君有意让招。
结翘百般不解,都这个时候了,还谨遵流派教义做什麽?傀儡尸牵制住大部分人力,但结翘撑不住了,替卢谓无挡下一击後,掉下了阴河。
卢谓无伸手去抓,河面空荡荡的,瞬间吞噬掉结翘。黄化极趁机偷袭,卢谓无徒手抗刀,满是鲜血的手臂潜近,扣住黄化极肩膀,拽着他一同跌入阴河。
“阿爹!”卢庭呈望见惊险的一幕,踉跄着跑过去。
好在黄化极手快,抱住了岸边的岩石,托起了两人身体。但卢谓无手里有刀,只需轻轻往上一撩,就能砍断他双臂。而他因为保命,早就将武器扔了。
黄化极紧张地往下看,发觉卢谓无心思不在自己身上,而是看着沉静的阴河河面。他不知道这位强大的卢氏掌门人在想什麽,但似乎能感觉到,他并不愿杀戮。
傀儡术,种生基,都是同馨所为,卢谓无想清这些时,并不恨同馨恶毒,而是自愧。他以为家庭和睦,孩子兄友弟恭,却不想是以同馨的苦楚换来的。他信奉天道,觉天命难违,因此忽视同馨对生命的渴求,他不是个尽心尽责的父亲。
“腐水退,蛟地方能化龙,同馨才可借寿……”卢谓无低声轻念,忽而擡头,撞进黄化极惊愕的目光里,“黄化极,五年前我曾用起阴卦拘魂,让你得见自杀枉死的妻子,你记得吧?”
黄化极欠过这个恩情,卢谓无提起,是想让他还,可他也不想用命抵。正思虑间,卢谓无骤然松手,掉进了平静的阴河,伴随着一句喃语“吾替吾儿赎罪,愿天恩惠及同馨”,瞬间被吞没。
黄化极才知道,卢谓无想让他还什麽。爬上岸时,滚氏卢氏已经死光,其他流派也只剩家主与随从一两人,还有傀儡尸也损坏殆尽。
卢庭呈双眼阴狠,面目恶毒,似地狱索魂的恶鬼,挥刀乱砍,欲将黄化极撕碎,再将魂魄吸食干净,方能化解他的仇恨。
黄化极却无害怕,躲开後跟其他流派的人说:“清兵死了,朝廷定会追责,你们还是速速离开,回去带家人躲藏起来吧。今日之事也最好烂在肚子里,什麽也不要提,如今当朝局势动荡,或许撑不了多久,只要躲过去,又是新的天地。”
衆人觉得有道理,纷纷离开xue地。
长子不肯离去,黄化极让随从把他劈晕,扛走了。
现在黄化极无後顾之忧了,他面对狂躁的卢庭呈,平静道:“你阿爹为何执着让蛟xue飞升,想必你最清楚,我也跑不远,你何不办好自己的事,再来寻仇。”
卢庭呈虽体弱,但还有个厉害的大哥,黄化极也不指望能全身而退。
卢庭呈定定看了黄化极片刻,将怒意隐去,跳下干涸的河谷,到对岸去。莲花xue即将关闭,这条隐龙将无人得知,借寿天时地利势在必行。他会寿到数循,阴河还会充盈,总要地师祭xue,黄家留下比死去的价值大,一代传一代的恐惧,也让活着更痛苦。
到这里,画面又是一转,到了肇庆卢行歧斩杀冤魂的时刻。
结翘是忠仆,包括死了也是。生基邪术为卢氏所不容,卢庭呈有雄心壮志,为了让二爷成功脱身,他向卢行歧传递二爷病逝的消息,却不想因此造成卢行歧被拘魂幡反噬的後果。
画面再一转,卢谓无传魂到卢府。
萧良月得知卢谓无死讯,几乎晕死过去,是对卢庭呈的担心让她强撑着最後一口气。听完传魂,她呕出一口郁血,嚷嚷着不相信自己的孩子会是个大奸大恶之人,之後彻底晕厥过去。
老门君说要全府立即撤离,但眼下老夫人晕死过去,瞧着毫无生机,就怕无医无药,半道上再出什麽意外。于是嬷嬷想着歇半日再走,先请大夫看病再熬了药让老夫人吃下,也好趁着这个时间收拾东西。
所有人都不知道柳爷为了拿捏住几个流派,早就在各派府外埋了人手。一旦代表生息的符箓熄灭,就证明寻龙队发生意外,届时清兵就会杀进府去。
卢贞鱼得到消息赶去,卢府已被屠杀干净,连个正经明目的罪名都没有。他怕留守的清兵发现,哭也不敢大声,在侧门角落待着,情绪静下来後揣测卢府是因何缘由遭难。
在卢贞鱼假死之後,卢庭呈来找过他一次,说卢氏会联合其他流派寻龙,卢庭呈准备借龙脉借寿。他觉得此事有风险,寻龙是朝廷为续国运,卢庭呈妄动,恐会遭杀身之祸。卢府此次覆灭,怕是因寻龙之事,其他流派也有参与,只怕是不能避免。他也姓卢,担忧牵连自己,干脆咬牙一不做二不休,起阴卦摄魂绝了自己身份暴露的後患。
之後,戎圩城下了一场天大冤屈般的暴雨,卢贞鱼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浑身湿透地抱住幼闵大哭:“幼闵,我不想死,我想跟你长长久久,活过半辈子。你知道吧?你快说我没错,我只是想活着……”
……
卢行歧阴力已经非常虚弱,或许可以试着接近,对岸不知情况如何,冯渐微不能再等了,他要毁掉借寿。
放开安静异常的闫禀玉,冯渐微顶着如剐的阴风举步前行,脸面手臂被割出了道道血痕。好不容易靠近衣冠冢,在他即将摧毁时,卢行歧忽而伸手挡开他手臂。
“带闫禀玉走。”卢行歧缓缓擡脸,眼白已经发黑,双目暗色空洞,魂体也淡到几乎跟四周的黑暗融为一体。
冯渐微被他糟糕的状态吓到了,反抓住他手臂,紧紧攥住,仿佛他下一刻便会消逝一般。害怕逐渐充斥胸膛,他忘记了要说什麽。
“快走!”卢行歧大力推开冯渐微,看着他狠狠跌倒,“河谷异动,莲花xue即将关闭,你们没有时间了!”
冯渐微连忙爬起来,“那你呢?”
卢行歧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面容冷静的闫禀玉,她望着自己的目光也是安静,还有一丝隐晦到只有他能看清的失望。失望什麽,他自是明白,只是已经没有选择了。
“快走!”卢行歧挥出掌,一股强悍的阴力袭向闫禀玉和冯渐微,将他们远远推了出去!
明明喊着让闫禀玉走,卢行歧却紧紧地望住她,似乎想细致地记住她,亦或是让她仔仔细细地记住他最後不太体面丶甚至有些狼狈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