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都认为皇帝不管动谁,都不会动他们,久而久之,他们自己也这么认为了:皇帝的执政基础是军队,而军队的基础是他们。
这些人的所作所为,格里姆肖会是不知情的吗?波尔维奥瓦特总督阿塔图尔克会不知道吗?她的情报部门什么时候落后成这样了?警务部长图拉·戴杜维尔不可能在罗曼共和国不设情报网……还有西比尔,罗曼共和国是有大使馆的,这么久以来,除非说大使也被买通了。
很大可能是怕得罪人,或者觉得说了没用,不如不说,更有可能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信条现在还没人当一回事:真的会被判刑枪毙的要么是小鱼小虾,要么是上面推出来挡枪的弃子——许多人都是这么想的吧。
哪里会有人挥刀砍自己胳膊?
除非说断臂求生。
1571年1月18日,在罗曼共和国的杜拉赖特,梅齐·戴里尔召集了自己的伙伴们,假如西比尔在这里,不会觉得吃惊,当初那位杜拉赖特公爵也在这儿。
梅齐·戴里尔的紧张焦虑和激动情绪让所有人都感到不安,波尔维奥瓦特方面召他去波折普宫和皇帝见面,没有任何理由,而北方军团司令的处理结果就近在眼前,他打算联系罗曼王国,要不直接乘船逃离地中海,对于那些劝他必须想办法执行皇帝命令破除疑心的人,他回以绝望的愤怒:“我还能做什么为你们罪恶的行为做辩护?你们只是想看看我到时候的下场,然后再判断逃跑的时机。”
克里斯托夫·冯·萨尔德恩笑着打断他:“罗曼王国之前不敢插手,现在又怎么敢接手。你受兰德·兰恩的恩赏统治这个国家,他知道你的无能,你就只需要承认你的无能。无能就是你最大的挡箭牌。”然后他又说:“我也接到了集合的命令,阿默兰也是。”
阿默兰全身穿的非常华贵,红马靴,白马裤,短上衣满是金丝刺绣,钻石马刀配着镶着宝石的肩带,皮外套和桶装的军帽都是由昂贵毛皮制成,搭扣也是钻石制作的,他信心满满地说:“我相信皇帝已经知道了罗曼的事,但这没什么,我们是自己人,怎么样都是自己人,而这些人,再多也是外人。皇帝难道能够因为一些外人而对自己人怎么样吗?我到时候也会帮你说好话。只是需要一个诚心的态度……”
他的迪特马尔语口音还很重,不过从他会迪特马尔语以来,没人嘲笑他,他还很以自己的口音为荣。
阿默兰认为这口音是紧紧将他与皇帝联系在一起的证明,是了,他才被封为伯爵不久呢。
三人带着副官和随从当天就出发,为了表示自己对于皇帝命令的积极响应,26日就到了波尔维奥瓦特。
他们在街道上受到了民众们热烈的欢呼,这给他们无与伦比的自信,自信皇帝不会把他们怎么样。
但厄运就是这样降临的,当他们乘马车来到波折普宫的时候,德兰挥舞着扫帚驱赶着他们:“你们怎么敢来这里,你们身上属于无辜平民的血完全弄脏了我的宫殿。”
随着扫帚动作出来的是一队掷弹兵,很快将他们逮捕,关进监狱等待公开审判。
皇帝,完全没有念及旧情的意思。
你作弊
公开审判前的一段时间,波尔维奥瓦特每周一、三、五晚上都举行盛大演出,但观看演出的观众们却哈欠连连、倍感无聊。
因为21场演出中,有18场是悲剧。这些悲剧简直没完没了,过于抒情的片段太多,看着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打瞌睡,就像是安眠药。
观众们不得不看下去,表面还要装出兴高采烈的样子:他们怕皇帝会因此不高兴。
列席的官员们对此厌倦透顶,却强打着精神每一场都不落下,而年轻女士们昏昏欲睡,她们已经算是最有胆量的反抗者了。
皇帝在场时禁止鼓掌。这条规定不知道是从何时有的,也许是某一次德兰在观众们鼓掌时皱了一次眉,被观察入微者认为是不满的情绪……
“他们每个人脑海中都有一个皇帝,但那都不是我。”德兰面对这一切没有多说什么,因为她知道她的话会成为‘绝对命令’,所以不能成为‘绝对命令’的话是不能说出口的,她只是在和西比尔说这句话时,神情有些落寞。
德兰如果白天去过监狱,她有时也会在演出时酣然入睡,她的睡相总是很好,非常安静,一动不动,有时候你甚至无法察觉到她的呼吸……西比尔好几次不知怎么心里发慌,在演出中途时要握住德兰的那只手用上一些力气才能确信对方还是好好活着的,然后德兰就会醒过来,开上一两句轻松氛围的玩笑,但西比尔一直记得德兰某次突然惊醒时说的话:“呼~你害怕蝴蝶飞走了吗?”
不知道德兰是做了什么梦,中间又梦到了什么,西比尔什么也没问,她只是回答:“是的,我害怕。”
德兰是个很聪明的人,像阿默兰这样的事情应该是在意料之中的,德兰也是个很坚强的人,像德兰这么坚强的人不该会被这样的事情在精神上打倒,她们还要经历许多困境,内部的腐败、懦弱的自我意识都只是最基础的,今后还将有制度的僵化、国际环境的变化、难以调和的国内各民族矛盾、现今社会新旧阶层的割裂、放开言论管制后舆论思想的浮动……关于德兰的一切,西比尔都能凭借自己对于对方的了解作出一定的预测,但是,她还是说:“我很害怕。”
那次德兰用相当恬静温柔的笑容回答她:“祝我有个好梦。”她很快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