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书也是赵氏收在一起的?
纪清梨的疑惑很快消散在纸面上,契约上笔墨端正有力,很有老夫人影子,只是更为遒劲锋利。
细看条例写得详实允公,有诚意,很大方。
连日后契约变动,纪清梨想嫁给旁人,沈怀序也有如何安排银两,留置身宅子助她再嫁,安排周全的承诺在。
立契人落款沈怀序,日子正是纪清梨听到沈怀序上门提亲的那日。
她记得那日院外吵吵嚷嚷,孙姨娘嗔怪点她鼻子,说她是因祸得福。
纪清梨不知是说什么,只隐约感到和她婚事有关。
她在角落安静穿针不多问,只是心跳得好快,对着针孔穿了好久也穿不进去,直到赵氏唤她过去,神色难辨地看她许久。
原来就是那日,纪家抓住白来的机会,打下算计她的主意。
纪清梨摩挲这张纸,嫁前她蒙在被里忐忑不安,只敢有一点点期待时,难想到一切都来源于它。
若说不好,纪清梨困境被解,从中得到从前没有过的东西,她向来是个知足的人。
又不是心悦沈怀序得偿所愿,契约恰能免去多余的那些东西,算是各取所需。
若说好,契约终究只是契约,太有变数。沈怀序是现在不想娶妻,来日他想有变动呢?
这契约随时都可能终止,届时她是不是被动无理,该把位置还给旁人。
纪彦旁观她的衡量,忽的开口:“纪妍不知此事,一心以为纪家偏颇只想超过你,得到你手里看起来更好的东西。”
“你呢,你知道那些吗?”
知道裴誉自她出嫁后就阴魂不散院外徘徊,自以为是有名分被抛弃的丈夫,在那抓她现身拿回婚事吗。
知道沈行原表面态度不好,背地不见光的跟随,什么婚事相看全都置之不理,她就只是在沈家走动,他目光也没从她身上移开过吗。
那些失衡愤愤的视线如藤蔓,一圈圈贴她向她皮肤争先恐后的缠。
她难道当真感觉不到其中妒忌,感觉不到他们如嗅到血味徘徊不肯离去的鬣狗,急切推她做沈怀序以外的选择?
纪彦没问出声,纪清梨也就只是温和坐在那。
那点影子乖顺无害,再无害纤瘦不过,好像即使算计火舌烧到她面上,她也不会躲。
只抿唇隔岸观火,睫毛簌簌稠密,好似谁最竭力热烈,谁就能扑到她浸着水般的眼前。
“契约我先收下,若赵氏问起,你只管推到我身上。”
纪清梨把契约折起,想到这般大事全浓缩到一张薄薄纸里,她压住唇珠有点沉默。
裴誉的做局算计她明了,他想假意结识靠近,先订下婚约再谈婚事。
但如今她已嫁过人,即使侯府无异议,和离后从沈家进到永安候府难免要有波折。
被议论、又从头开始的情景似乎怎么都避不开,说到底纪家为好处瞒着她定下契约起,纪清梨就被剥开的选择余地,处境被动。
她应当是在生气,只是寻常流出的情绪大多无人管,她早习惯安静下来自己处理,连生气也静悄悄。
纪彦道:“婚事毕竟是假,来日总有散的那一刻。我怕你万一要用,就把和离书带来了。”
纪清梨没动,很慢很慢的在想。
事情分轻重缓急,和离与契约是问题,但是暂没威胁到处境。
现状也算相安无事,和离日后是要和离,什么时候提什么条件,她要细细想。
现在早点摆脱纪家,别让自己白被算计才是重头。
其实若纪家当初与她商量,她也是愿这般各取所需的嫁来。
但纪家什么好处都要占尽,还想继续把控她,嘴脸实在难看。
她难道要继续这般被动,日后契约结束也被动接受,等纪家沈家来放榜宣告结果?
不会,她该在这事发生前就脱离纪家,握住点主动权。
纪彦料定她的态度般,递上早准备好的笔墨。
纪清梨多看他两眼,从前鲜少注意这个庶弟,现在看他做事到是周全,什么都想到了。
“纪家能为攀附巴结做出这种事,不把心思放到正道上,没落至此,文昌伯府今后难道还能有重回昔日荣光的机会?”
“你早些为自己做打算吧。”
“我同纪家不会有什么深些的牵扯,也许在纪家难待下去。”
“怎么?”
待纪清梨在和离书上写到最后一撇时,纪彦淡淡回答:“也许因为他已经开始怀疑,我不是纪家的孩子。”
不是纪家的?
庶弟坦然接过纸张,吹干字迹,替她折好了放回匣中。
他神色太平淡,没觉得孙姨娘在外有旧情如何,也无所谓生父到底是谁。
但纪清梨明白,赵氏不喜孙姨娘,绝不会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