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她平静又较真的提问,甘浔满脑子空白,同时,又被很多很多的思绪推着挤着。
她想,她要立刻否认,不让自己的提议变得奇怪。
要轻描淡写,让赵持筠知道自己就是头脑一热买完单就后悔了,觉得这衣服性价比不高,款式也不居家,穿肯定不好看。
但越是这么想,她就越说不出话。
就是一条睡裙而已,干嘛赋予那么多不存在的想象和意义,穿就穿呗。
赵持筠尝试什么风格都可以。
赵持筠有一刹那离得她很近,鼻尖都快挨到她的鼻尖了,温热的气息洒过来。
好在问完就退回去了,又继续看儿童嬉闹。
甘浔还没来得及说话,崔璨回来了。
赵持筠好像本来就不关心她的回答,只是拿话压一压她。
她轻快地回身跟崔璨说:“可以去买书了?”
“可以啊,换个地方,商场里的书店没有你们需要的。”
她们对话的气氛格外自然,让甘浔一个人的不自然显得好奇怪。
路过一家橱窗,她短暂看了一眼自己的脸。好在,很冷静还有点漂亮,看不出莫名其妙的慌慌张张。
崔璨驱车离开商场,十分钟后,开到一条老街。
“我们机构的笔纸跟参考书都从这家店进,老板很专业,人也客气。要他推荐,他不会坑你们。”
书店位于东城区某条旧街的中段位置,从外看并不起眼,跟那些供人打卡的书店风格有天壤之别。
店里的装潢也简单古朴,以书为主。
赵持筠精神为之一振,书味、墨味令她找回几缕镜国的记忆碎片,不同于商场里现代化的冷气与味道,让她清楚自己属于另一个时空。
在崔璨去社交,甘浔陪着她挑书时,她告诉甘浔:“在王府,我自己的藏书斋,比这家铺子要大。”
甘浔语塞,难怪她嫌家里小,合着放书的地方就是自己家几倍大了。
再一次感受到差距,甘浔麻木了,非常诚心地说:“你好有钱啊。”
以前。
赵持筠抿唇轻笑,谦虚道:“略有一些。”
繁体的出版书籍不多,店内只有一个书架。
赵持筠仔细挑选,甘浔没有打扰,看见一本本书上被繁化过后的字体,有了很多奇思异想。
似乎她也被增多的笔画给填充了一样。
她想起赵持筠曾在白纸上,用签字笔写下“甘潯”二字。
突发奇想问:“为什么甘字没有繁体字啊?”
赵持筠想了想,将视线从书架移到她脸上,笑着说:“想来,‘甘’已是人间至味,妙意无穷,千百年来为世人追求,无需再增减分毫了。”
甘浔是随便问的,闲聊嘛,就得找点话说,她不在意甘字怎么写有几画。
前些年她还想过改姓氏,但是奶奶跟姑姑坚决不让,她打听后发现改的流程很麻烦,且无法通过——她没有正当的理由,也没有备用的姓氏。
自报名姓时,她会说是“甘甜”的甘,只是为了方便别人迅速对应,从未去细想过意思。
现在赵持筠这样告诉她。
赵持筠说罢继续找书,她的答非所问也像是玩着说的,压根就没聊到文字学上去。
可是甘浔不关心文字学。
赵持筠笑语盈盈,素来清淡矜贵的凤眸中落进暖色的光,给出甘浔从未听过的解释。
甘浔喜欢这个解释。
她情不自禁看了一眼赵持筠的唇,好能骗人的嘴啊,被她喜欢过的那个人是怎么能拒绝她的,赵持筠没这样夸过人家吗?
甘浔想东想西,消磨着光阴。
赵持筠挑了几册书交于甘浔,甘浔翻看了下,品类很杂,关于历史,关于文学和现代艺术。
沉甸甸的,她都能想象到赵持筠睡前翻阅的样子,情不自禁笑了一下。
她知道笔墨纸砚对赵持筠而言同样重要,没做干涉,任赵持筠做抉择。
她有事先打预防针,这里不会有价值连城的东西,只能够写字,让她不要期待过高。
老板几句话一问,就知道赵持筠懂行,推荐的笔跟纸也贵,砚台不需要了,直接买墨水就行了。
价格比甘浔预想得要高,不过值得。
但她看得出来,赵持筠点头是因为没得选,其实都没看上。
这种大众书店的档次跟她们从前搜刮民脂民膏换来的哪能相提并论。
呵,剥削者。
出了书店,甘浔担心她不满,安抚说:“现在能写就好了,以后我们再看看有没有更好的。不过要按你的理想标准,崔璨把房子卖了不知道能不能买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