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去经年,他却早已冷漠,麻木不仁。
可笑。只有这副肉体躯壳,依然本能地对这场毫无新意的梦境反复应激,作出诚实且让他无法掩盖的真实回答。
顾慕飞靠在窗上,月光此时毫无吝啬,剧毒水银般淋漓尽浇在他心思沉沉的一身。
闵港直辖,辐辏繁华;如今沉睡在各自安稳的梦中,当真只剩一座资本堆砌的空城。
……回想今夜,苏梨意外被袭,却居然能大致推理出来龙去脉,并借此径直闯进他的公寓,对他大发正义怒火、兴师问罪。
一朵漂亮柔弱,分明瓶中之花的女人。
一段他轻轻一捏,转瞬就能让她断气的美丽脖子……
……然而她的反应却极其锋锐不饶人,野心里的推理小心又缜密,不服输得像一把大马士革钢刀。
他回想起今晚她眼底的抵抗与身体的求饶。
苏梨倔强的下巴,冷冷的眼神,此刻已经静静伏在他的枕头上。她自以为骄傲地反抗,反而更衬出此刻,她已经彻底属于他的事实——
想到这里,顾慕飞唇角一抹近乎于残忍的冷笑,眼底却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柔软。
轻轻,他用酒精润唇。
当真,人不可貌相。
……不过,若非凯同样大意,本来对苏梨,他都绝对无意坦明身份。
一层窗户纸都被她尽皆撞破。他适时坦诚示弱,总比勉强掩饰、临场再编几个谎言更为上策。
至于凯……
只要凯对他的恩威并施心怀感恩,凯背后的闵州老城势力就足以为他所用。
一座灰色的帝国:万千人的柴米油盐,万千人不堪地挤在财阀与黑道之间……
如此默默思索,顾慕飞扬起酒杯,将杯中物一饮而尽。干邑香醇,酒精柔和又热烈,像她包裹着心机与算计的吻……
感受到低温的干邑在喉头滚动,冷静随之缓缓回到他的身体。
现在,他的思绪已经清晰多了。
从刚才心火燥热之中一丝不挂,他此时拎起床尾的丝绒晨袍。一边穿,他一双冷眸边谨慎地再检查一眼床上的苏梨。
她的呼吸绵延,藏在属于他的大床里。仿佛感到不安全,她被子一直盖到鼻尖。
此时,她被他撕咬过的柔软胸脯想必正在不易察觉地起伏,就像——
琴弦之下不愿终止的悠长音符……
她睡得很熟。
手机轻轻一震。
黑暗里,顾慕飞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完全呆站着。晨袍的腰带在他展开的手中僵握,早已不知过去多久。
他的视线终于谨慎地移开,不再停留。
他说服自己:大抵,孤巢里突然多出另一个生命,他不放心,多检查许久也自然。
匆匆把这说服从脑海里抹去,顾慕飞拿起手机。在窗前的扶手椅里,他挑了正对着床的那一张,随心所欲地把自己放松、蹬住脚凳。
迅速地,他拨出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戴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