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很明显是狗发出来的,但你从没听过那条狗能发出这麽惨的嚎叫。
只是片刻,你顿在原地的脚步便动起来,转身也去了那片小树林。
在春天逐渐茂密的绿色下,你看见了小树林里的那场惨不忍睹的虐杀。
被李寡妇和村上许多横死的小鸡仔的喂养下,那膘肥体壮的一条狗,已经被男人踢的不成型,几乎快成一滩烂泥了。
男人的脚尖上全是血,鞋子顶端每一次深陷地上瘫着的狗身体,那狗才会发出一声低低的哀鸣。
那狗已经不行了,顶多再抽搐几下,便会彻底死去。
但男人显然没有就此算了的意思,他还在一脚一脚的往那条狗的身上踹着。男人的力气大,用的力气也没有半点收着,每一下下去都是沉重的,老远都能听见那闷闷的声音。
开始你听见时还很尖锐惨烈的声音,现在已经是一点都听不到了,男人的动作也慢慢的缓下来。
不过,站在隐秘处的你,身子却不由自主的颤起来。
可怕。。。太可怕了。
对你来说,可怕的不是男人活活的将这条狗踹死。毕竟,在这个年代,还是红沙村这样的农村,狗就是狗,是和家畜地位一样的东西,完全和人画不上等号。
让你觉得可怕的,是男人脸上始终平静的表情。
从你看见许卫东开始一脚一脚的踹那条狗,到後面那狗连最後一点动静都失去的整个过程中,男人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对这条狗的厌恶愤恨,杀戮暴行上头时的兴奋,情绪混合时的扭曲。。。通通都没有。
自始至终,男人都是面无表情的,一双凌厉的眼里满是沉静。就好像他现在做的这件事,和吃饭喝水一样,没有半点不同。
甚至,你生出一种错觉,那就是:采用这种最为直接残忍的暴行,来处理问题,对他来说是习以为常的。
所以,他才会这样的波澜不惊。
而这样的习以为常,让你感到惧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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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爹几口酒下喉,话就开始多起来,开始天南海北的和男人胡吹。你娘看不下去,明里暗里的瞪了你爹好几眼。
可惜,早就被酒精冲上头的你爹,已经完全注意不到你娘的眼神了。
况且,作为他听衆的男人又是那麽的给他面儿,不管他说什麽,都能接着他的话往下说,把你爹哄的胡子一颤一颤的。
好不容易捱到这顿饭结束,你收拾碗筷去洗碗,许卫东帮着你娘把已经喝醉了的你爹搀进里屋。
不知道他们在里屋说了些什麽,等你把碗筷锅竈都收拾好了,自个儿都回自己屋里准备休息了,你娘才推开你屋的门,走了进来。
“爹已经睡下了吗?”
“嗯,睡下了。”
你娘在你床边坐下,“卫东也安排在你哥屋子里午睡了,中午太热,没法儿出去。”
说完,她就停了下来不再出声,但也不离开,就坐在那儿。
你知道她还有话说,所以你也没有出声,就等着她开口。
果然,没过多久,你娘就又开了口:“刚刚卫东说,可以帮我们要回被後头老张家占了的地。”
这话一说完,她就又顿了下来,你的心里因着这句话,也是一咯噔,内心深处有种不安的感觉在急速扩散。
“娘。。。”
“卫东他还说,他心里欢喜你很久了,说想问问我们的意见。要是行,他回去就找个好日子让人上我们家提亲。”
还不等你说些什麽,你娘又开了口。只是这一次的话,对你来说,却不亚于一个晴天霹雳。
许卫东的模样条件样样出色,脑子还好使,有能力,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随便在外面都能坐办公室的。
不说红沙村,就是整个公社,喜欢他的姑娘都不知道有多少。
他对所有人来说都无可挑剔,但是你怕他。
尤其是那次你眼睁睁的看着他把狗踹死後,十分平静的就离开了小树林。
後面李寡妇回去发现狗死了,还是那麽惨烈的死法,哭天喊地的从村头骂道村尾,好几天不带歇口气的疯魔状态下,他还能在遇见李寡妇时,笑眯眯的和李寡妇打招呼的时候。
这种恐惧,达到了最大。
你只要一想到许卫东或许有两副面孔,平时你们看到的那副谦虚有礼的亲切,都只是他的假面,面具下面的他极有可能残忍又暴戾时,你就忍不住害怕的忍不住浑身发抖。
就算你心里清楚,他那次的所作所为,大概率是为了帮你出气或是报复,但你还是控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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