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重身份的困境
回到厉家时,天色已经暗了。客厅里没开灯,只有落地窗透进的月光,把家具的影子拉得很长。张岚想给她热杯牛奶,却在厨房门口红了眼眶,背对着她抹眼泪。厉建明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烟蒂在烟灰缸里堆成了小山。
厉以沫站在玄关,手里还攥着那枚银锁。空气里弥漫着尴尬和不舍,像一层厚厚的雾,让人喘不过气。
“爸,妈,”她轻声开口,“我……”
“别说了。”厉建明掐灭烟头,声音沙哑,“不管你是黎愿还是厉以沫,都是我们养了十七年的孩子。今晚先休息,有什麽事明天再说。”
张岚端着牛奶出来,眼眶通红:“沫沫,趁热喝。不管到了哪,都要照顾好自己。”她把牛奶递给厉以沫时,指尖微微颤抖,像是怕碰碎了什麽。
厉以沫接过杯子,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里,却暖不透那片冰凉的空洞。她知道,有些东西从今天起,再也回不去了。
夜里,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手机屏幕亮着,是黎嘉延发来的消息:【爸妈让你明天回黎家住,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是按照你小时候的样子布置的。】
她盯着“小时候”三个字,心里一阵茫然。她对黎家没有任何记忆,那个所谓的“小时候”,对她而言只是一片空白。而厉家的房间,书桌上还摆着她和黎思忆的合照,衣柜里挂着张岚去年给她织的毛衣,每一个角落都藏着十七年的痕迹。
凌晨时分,她悄悄起身,走到厉锦漓(黎思忆)以前的房间门口。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房间里保持着原样,书桌上放着一个音乐盒,是厉妈妈去年送的生日礼物,上面刻着“漓漓”两个字。衣柜里挂着几件没穿过的连衣裙,尺码和她的一模一样。
原来,厉家从未忘记过这个亲生女儿。他们偷偷为她准备了一切,却因为怕伤害自己,始终不敢让她知道。
她拿起那个音乐盒,拧上发条,清脆的旋律流淌出来,是《小星星》。她突然想起,小时候每次发烧,张岚都会哼着这首歌哄她睡觉。原来,那是属于厉锦漓的摇篮曲。
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音乐盒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第二天一早,黎家的车就停在了厉家门口。黎嘉延亲自来接她,手里捧着一束栀子花:“妈说你小时候最喜欢这个味道,特意让花店留的。”
厉以沫接过花,淡淡的香气萦绕鼻尖,和梦里那个抱着她的女人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她的心像是被什麽东西撞了一下,酸得发疼。
“哥,”她轻声说,“我能再在厉家住几天吗?”
黎嘉延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当然可以。你慢慢适应,我们等你。”
回到房间,她看到张岚在帮她收拾行李,叠衣服的动作很慢,像是在做什麽重大的决定。“沫沫,这是你小时候的相册,我给你放进去了。还有你喜欢的银耳汤食谱,黎家阿姨要是不会做,你就自己照着做。”
厉以沫走过去,从背後抱住她:“妈,我不走。”
张岚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转过身,把她搂进怀里:“傻孩子,那是你的家啊。”
“这里也是我的家。”厉以沫哽咽着说,“我能不能……两个家都住?”
张岚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用力点头:“能!当然能!你永远是我们的女儿!”
下午,厉以沫去医院看望黎夫人。病房里,黎父正在给她削苹果,动作笨拙却认真。看到厉以沫进来,黎父放下苹果,语气有些不自然:“来了?坐吧。”
黎夫人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地说她小时候的事:“你刚学会走路的时候,总爱跟在嘉延後面,他走一步你跟一步,摔了也不哭,爬起来继续追。还有一次,你把厨房里的面粉撒得满地都是,说要给妈妈做蛋糕……”
厉以沫安静地听着,努力在脑海里拼凑那些模糊的片段,却只能想起一片空白。她突然觉得很抱歉,没能记住属于他们的时光。
“对不起,爸,妈,”她轻声说,“我什麽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