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员外也怕下人的传言成真,就把儿子叫到跟前,旁敲侧击问他,他却反问:“表姨,难道我真的是您儿子吗?”
“为什么这么想?”
“那为什么我不能同九妹妹在一起?”
李员外就骂他:“你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她是林家少东家,你就是一个孤儿,你配得上她吗?”
“可是我是真心喜欢她的,我会一辈子照顾她,也不要名分,只想和她在一起,求表姨成全。”男子跪了下去,那时候他肚子里已经有了林九的骨肉,但他没有说完,就被李员外打了一巴掌。
大年初六的那夜,李员外因此事出去喝了一晚上闷酒,然后在惶惶不安中死去。
她至死也不知道,原来自己疼了十八年的长女,竟也不是自己的孩子。
。。。。。。
最后绕了一圈又绕回来,傻子王成被无罪释放,林九的“表哥”过失杀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但念其有孕在身,就由林九代受三十杖。
杨思焕没想到,自己才来的第一个月,就办了一桩人命大案。在案子了解之后,她又开始挂心另一件事。
她算着时间:一封家书,从应天到太康,两个月足够了,可她等过五月、六月,到了七月底,也不见周世景给她送来一封信。
她开始有些懊恼,难道他就一点也不想她吗?就不怕她在路上出事吗?再后来,她实在忍不住,写下一封家书,再一次成为主动的那个人。
“吾于四月底顺利抵达太康,请君勿念,宽心替吾照拂上下。未敢忘却夫君大人之托,已拜过城隍。行途狼狈,见面细说。愿君珍摄,好早日与吾相会。
妻杨思焕
永宣二十四年七月廿五”
信中虽是语气平和,杨思焕却是憋了怨气在心里。
在信寄出去一个月后的某日,朝廷新拨的县丞下来了。
早前听说在杨思焕被贬后不久,又有翰林院的人,因罪被贬到地方做县丞,却不知道那人也是被贬到太康县来了。
那日午后,下着蒙蒙细雨,天气闷热难安,杨思焕处理完公务摇着扇子,听到有人从背后唤她:“思焕。”
她回过头,看到一个男人牵着两个男孩站在屋檐下。
“大哥!”杨思焕惊讶地从摇椅上爬起来,“大哥,你怎么来了?”
杨见敏笑了笑,摸着身边少年的头说:“还不快叫小姑姑。”
两个孩子却怯生生躲到他们父亲的身后,只露半张脸在外面,悄悄的看着杨思焕。
杨思焕半天才回过神,她已经有五六年没见过大哥了,虽说是亲哥,也只是偶尔的书信联系。不过能在异乡见到血亲,她还是很开心的。
杨思焕一面招呼杨见敏坐下喝茶,一面给两个外甥吃零嘴,这时又听到敲门声,回头看,是周威推门进来。
周威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拱手:“新任县丞周威,见过杨大人。”
杨思焕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杨见敏,又看了眼周威,“你们。。。。。。”
周威笑着过去牵起杨思焕大哥的手:“没错。”
杨思焕差点没有背过气去,打死她也料不到,同窗多年的死对头,居然有朝一日会成为自己的大嫂。
“不像话。”
周威却是笑笑,然后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你男人托我给你带的信,说起来都压了三个多月了。”
杨思焕接过信,抽出一角,看到“夫世景”,是熟悉的字迹,瞬间就释然了。
“这笔账,我回头找你清算。”杨思焕拍了一下周威,然后若无其事地走进书房,关上门,小心翼翼展开书信,看到满纸隽秀的笔墨写道:
“一切都好,卿勿念。今日女儿开口,唤出第一声[娘]来,特说与你听。
夫世景
五月初三”
第112章那个人早就变了……
周世景寥寥数字,说了这么一件小事,却足以宽慰独在异乡收信人的心。
杨思焕将信重新叠起,放进抽屉收好。
这天夜里,杨思焕才在床上躺下,就听到有人敲门。
来人是周威,她带了壶酒,要找杨思焕叙旧。
周威在小几前盘对坐下,自己先喝了杯:“还记得启明书院吗?”
那是杨思焕还未考上秀才之前念书的地方,当年为了交学费,卖光了家里下蛋的鸡,她怎么会忘?
她后来再也没回徽州府,听说启明书院后来展得不错,新修了斋舍,书院虽在小镇上,却有很多乡绅抢着把自家子弟往里送。
原因无他,不到十年的时间,就出了三个进士,其中有两个还是同一科的三鼎甲,这是小镇乃至整个徽州府都不曾有过的奇迹。
而现在的启明书院,再也不是当年破烂不堪的小书院了。
杨思焕也坐下来,她来到这个世界,七年,却仿佛过了大半辈子,她因此笑了笑:“怎么会不记得。”
“人是最复杂的,没有变之前,永远也想不到自己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周威意味深长地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