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将军顿了顿,复叹道:“你知道孙太医怎么说吗?她说你哥哥刚产过女,却操心过度,忧思成疾…”
“娘执意认为是我逼死了哥哥,既然如此,那便遂了娘的愿吧。”少将军说着话,解了佩剑和铠甲,连同帅印一起,整整齐齐地摆在地上。
做完这一切,陈植翻身上马,红着眼眶离开了皇陵。
老将军此次出征,情况特殊,时间并没有多长,主要为了摸清敌情。边境北凉国地处荒漠,物资匮乏,觊觎大犁国土已久。
其现任国君,狼子野心。大犁军中有探子密报,指出矇族叛王现下就在北凉境内。
此前永宣帝御驾亲征,那一战持续了近半年,最终以矇族王帅弃城而逃、王帅妹妹主动打开城门投诚为结。
朱承启登基之后,又派刑部侍郎兼少詹事张珏出使了矇族,为矇族新王加封。至此矇族才成为大犁的藩属国。
但矇族叛王至今下落不明,且她在族中仍有不少追随者,因此她始终是大犁的一块心病。
如今又有密报,称那王帅现为北凉国君所暗藏。
兵部接到密报,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将此事一五一十禀明圣上。
朱承启密派陈家母女,上前线侦查敌情。
这约莫是两个月前的事。
老将军戎马一生,向来来去匆匆,这一次离京,亦没有拖沓。
而今新冢之前,只余她一人祭奠,左右无人,她再也没能忍住,扶着石碑滑坐下去。晕眼泫泪之间,她偏偏忆起,就在两个月前,宫内来人送信,是儿子想见她一面。
她当时只是想,回来再见也不迟,又想着出征探敌,本就是密令,看了信后,就随手将它压在箱底。却没想到,这一错,竟是一辈子。
两个月后,边境北凉国动夜袭,烧了犁军粮草,打得犁军节节败退、一路退至定州。至此,大犁与北凉国一战终于拉开了帷幕。
……
第121章刘都督就要经过此地……
永宣二十四年十二月望,北风呼啸了一夜,应天的初雪飘然而至。
大雪接连下了几日,皇城内外皆是白茫茫一片。
陆公公将议完事的两位阁老送出暖阁,觉雪又下大了些,再回到皇帝跟前,犹豫了一下方开口问道:“膳房已经准备好了,请陛下示下,是否现在就让他们将晚膳呈上来?”
朱承启应允了,很快桌上便摆满了各色珍馐,但他只是象征性地用了几口,便搁箸离开了暖阁。
陆公公轻叹了口气,刚一入冬,皇帝龙体就有了小恙。
起初是夜半盗汗,到现在不思饮食,太医轮番看过,各自说法不一,却有一点没差,都委婉的劝说不要忧思过度。可身为一国之君,这事谈何容易?
陆公公取了披风为朱承启系好,接着不动声色地为他撑起伞,与他一起走进茫茫大雪中。
良久,龙辇稳稳地停在僻静的宫门前。陆公公把伞沿微微上抬,透过暖黄的烛光隐约看到烫金的三个大字:兰台阁。
有传言称,这是武德帝的废太女自焚的地方,永宣帝登基之后,将这里定为禁地,任何人不得轻易踏足。也有谣言,说这里闹鬼,夜半三更会有女人沙哑的哭声。日子久了,因无人打扫,这里也荒败了。
今夜朱承启不知为何来了这里。
陆公公走到他的身后,看了一眼漆黑的大门,唤了一声:“陛下…”
朱承启摆摆手,叫宫人取了钥匙,打开院门,提灯径自往里头去了。
当朱承启推开陈旧的大门,一眼将脚下的青石小道望到尽头。廊庑下挂着的白灯笼摇晃在风里,出哗哗的声响。
鼻尖是淡淡的清香,朱承启举起灯笼走过去,方看清那从雪里探出的几树蜡梅花,他伸手折了一枝,凑近来闻。
这时,身后有推门声,熹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不是说过,不要跟过来吗?”他说这话时没有回头,语气虽平淡,实则已有了不耐。
“不知圣驾来临,奴才未来得及清扫积雪,请陛下恕罪。”
朱承启转过身,面前跪着的是一个宫女,正是半年前被他罚在此处的,那个名唤小初的掌灯宫女。
他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顺着游廊,走上了阁楼。
宫女便一直跪在那里,雪水浸透了裤管,冷得刺骨。她低着头,半晌才听朱承启开口:“已经过去了半年,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宫女不说话。朱承启居高临下地问道:“你可知道朕当日为何要罚你?”
她迟疑地点了点头,朱承启望着她:“说说看。”
“因为我唐突了陛下。”
朱承启似笑非笑,背手道:“你和他们一样,很会审时度势、以退为进,是个聪明人。”
宫女低着头,黑色的皂靴一步步进入她的视线。
然后,他俯下身来,用湿冷的蜡梅挑起她的下巴,甚至凑近她的耳边,柔声说:“他们费尽心机,将你送到我面前,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吧。”
温热的气息扑到小宫女的脸侧,一股奇异的酥痒瞬间顺着耳垂窜至脊骨,她因此不由的周身一颤。
宫女膝行着后退几寸,裤子被雪水浸透,冻得颤,自幼长在北漠的她,却并不抗寒,她咬牙低头,哑着嗓子道:“小人愚昧。”
还打算继续装下去吗?朱承
启仰头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说了一句:“你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