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我是故意被抓杨思焕设计被抓
夜里雪越下越大,风卷了冰渣从破了洞的窗户灌进北凉大狱,让本就阴冷的牢房变得更加苦寒。
过了今夜,就是正月十五,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杨思焕却身陷异族的牢狱之中,因为太冷,她半夜起了高烧,半梦半醒之中,她似乎听见有人在唤她的字。那人唤了几声,她才辨出那是张珏的声音。
杨思焕猛然惊坐起,把一旁守着她的周威冲撞得一仰,差点倒到地上。
周威叹了口气:“你可算醒了,你一直烧,睡了一天一夜。”
杨思焕嘴唇嗫嚅,只觉得喉咙干疼,她揉了揉眉心,环顾四周似乎在找着什么。周威料想她是饿了,问她是不是饿了,接着又做贼似的从怀里摸出一小块风干的牛肉干。
这牛肉干是那日周威出门时她夫郎给的干粮,她一直藏在衣服的最里面,才没有被狄人现,这不仅仅是一块牛肉干,更是支撑她在绝境中活下去的勇气,现在她将这一小块牛肉塞给思焕,并启动皲裂的双唇,极小声的附耳嘱道:“别叫人瞧见了。”
杨思焕还沉浸在刚才的梦里,她梦见张珏唤她的字,还催她快点回京城,又问她曾送她的那块玉是否还在,似梦非梦,良久她才回过神来,现自己手里多了个硬梆梆的东西:“这是从哪里来的?”她的嗓音沙哑而低沉,话音未落就被周威捂了嘴。
周威慢慢摇头,只低声道了句:“这是保命的东西,咱们得活下来。”
杨思焕闻言便把牛肉干掰成两半,一半塞进嘴里,将另一半分给了周威,然后她才哑着嗓子低声道:“得想办法出去,这样我藏在外面的火药才能派上用场。”
周威也着烧,脑仁疼得嗡嗡作响,却也被思焕这冷不丁冒出来的一句话惊了个激灵,她立马靠了过去:“你说什么!”
这可是北凉的京城,她们两个都是初来乍到的俘虏,一路被押着过来,周威想,杨思焕这家伙一定是烧糊涂了,正在胡说八道。
却听杨思焕又一本正经的说:“我本就是有意设计被北凉狄人抓走,那天我用的火药迷乱忽尔汗的军队,她们都以为我是为了救你才为之,实际上我只是趁乱将两厢火药带进狄人的阵营。”
此话一出,周威即便浑身酸痛也差点笑出声:“杨思焕,你二回改去说书算了。”
杨思焕不再说话,只是躺卧在地,再次迷迷糊糊昏睡过去。
第137章第137章周世景只身离开北凉……
正月十四的夜里,距北凉千里之外的开封也飘起雪来。
开封同知府的下人一早上就起来扫雪,从天黑扫到天明,青石路上、走廊的边缘,刚扫过不久就又铺上厚厚的一层。
宋世恕临窗倚坐在轮椅上,默默望着外面漫天的大雪,院子里的腊梅枝桠也挂满了雪,风一吹就听见沙沙的声音,是雪堆砸落到地上出的声响。
明明春天就要来了,竟下起这么大的一场雪,这雪下得宋世恕内心隐约不安。她想起不久前断山的那场大火,那火的背后暗潮涌动,让她不免忧心朝中动荡的局势,只可惜她如今的处境不好,怕是再难回京,又想到刘仲身负重伤也要急着回朝,不知道她这一去会是什么结果。
宋世恕虽离京数年,却也听说了不少京中事,先帝驾崩得突然,如今新皇是原本的皇七女朱承启,她在京中时就见过几次当时还是太女的朱承启,记忆里的朱承启文质彬彬,和颜待人,后来宋世恕离开京城,常听到关于朱承启的种种不一样的事迹才让她对这个新皇改观。
最令宋世恕记忆深刻的是几年前,有传言朱承启在当年二皇女赶往封地的途中下手将其诛杀,原本这是没人相信的,但宋世恕在宫中的密友写信告诉她,先帝在二皇女丧期曾狠狠鞭笞过朱承启,这个事情至今都无几人知晓,如此更是印证了传言,单从此事看来,宋世恕就明白如今的新皇并非善茬。果然先帝驾崩后的两年,边境的战事就不曾断过,几个藩王还暗处勾结,这种局势下身为都督的刘仲被急急召回,鸟未死,将弓藏?大犁的前程就像窗外白茫茫的雪地,越前看越是模糊不清。宋世恕想得出神,直到有人敲门进来与她说话,她这才回过神来。
来人是宋府的管事宋杰,她敲了几下门没人回应,正要走时听到屋内有轻微的咳嗽声,才硬着头皮推门进来,走进门去,果然看到宋世恕在屋里坐着,手握暖炉,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她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大人,有鸽子来府上,赶也赶不走。”
宋世恕闻言回头,将鸽子腿上的竹管取下,竹管由木蜡封住,上面盖了完整的狼头印,证明这信在途中一切正常,不曾被他人看过。宋杰将信送到,当下就要告退,因为她隐约知道,这封信里承载了无数人的生死,甚至攸关大犁的命运走向。
宋世恕却先开口道:“这鸽子原本就从我府中送到刘都督手里的,没想到她将它送到北凉,北凉那样冷,它竟能活下来。”
宋杰足下一滞,又听宋世恕慢慢说下去:“那被狄人掳走的太康知县是我故友的独女,她如今不知是死是活。”
宋杰跟了宋世恕数十年,只是寥寥数语她就马上会到了宋世恕话里的意思。
宋世恕虽性子洒脱,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不羁的模样,但宋杰知道,她的大人最是重情重义,数来数去,她家大人的朋友却也没几个,所以宋世恕一说“故友”二字,宋杰茫然的脑海里马上就飘出两三个人的影子。
其中一个是和尚,另一个是宋世恕小徒弟的生父,可惜他早已去世,最后一个便是前不久途径开封还和北凉人打得昏天黑地的都督刘仲。想到这里,宋杰不禁问道:“可是大人的师姐,刘都督?”
宋世恕偏过头去,将竹管靠近暖炉,把蜡油融化后取出里面的信来看,她不说话,算是默认宋杰的问话。
宋杰见状又道:“可我听说,刘都督的独女是位英勇善战的少将军。”
宋世恕仍不作答,一心读信,宋杰见她眉头越锁越紧,然后她将信凑近蜡烛点燃,信纸很小,瞬间就烧成灰烬。
宋杰看到宋世恕的目光闪动,好像在回忆很久远的事,然后听到她说:“刘仲实际上不曾婚配,现在养在她身边的也只是收养的义女。”
宋杰听了这话十分诧异,这事她还是头一回听说,却又听宋世恕接着说出更令她惊诧的话。
“之前你在京中可听过那童谣,唱的是刘仲与陆太傅家嫡子的故事。那是真的。”
宋杰一时语塞,那歌谣她自然是听过的,但是歌里唱的人个个是人物,
从就连先帝都被编排进去,放在现在,谁敢说呢?
屋里陷入了沉寂,片刻后才听宋世恕继续说:“陆公子当年把孩子生下之后,为了不拖累陆家,选择了自戕,我师父道衍将孩子秘密送往徽州府的一户乡下人家,那户人家当时刚刚夭折了女孩儿,所以就连她们本村的村民都没有现那孩子不是亲生的。现在那孩子长大了,通过科举考试,去京中做了官,后来又被下放到太康做了知县。这些事我是最近才晓得的。刘仲临行前将这一切告知与我,就是让我替她护住那个孩子,谁知那丫头虎胆包天,我实在想不明白,那日她为何要做那种蠢事,居然上赶着被北凉人抓走。”
宋世恕说着话,双手滚动轮椅,转过身来向宋杰道:“那鸽子是刘仲的亲兵从北凉放出来的,信里说狄人已将杨思焕押到北凉境内,大犁的官在北凉,必是九死一生。”
宋杰道:“这可如何是好!”
宋杰的心也不免跟着揪了起来,不为别的,重情义如她家大人,平时放荡不羁的大人,一旦答应了别人的事,必然会竭尽全力去做到,何况那人是大人的师姐兼挚友,宋杰这样想着便想开口安慰宋世恕,却听宋世恕反问她:“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办吗?”
宋杰略一思索,然后说:“老奴马上派人快马加鞭送信去京城。”说完又觉不妥,立马改口补道:“请大人修书一封,老奴即刻叫犬女宋顺亲自送给刘都督,叫他快马加鞭,一刻也不要耽误。”
宋杰想着,要是不赶紧搬救兵,恐怕连尸都收不全乎了。
却听宋世恕道:“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让你去送信,恰恰相反,我想让你帮我去稳住太康县,对外声称知县回京述职,县中大小事务全由你整理后直接交与我来处理。”
语毕,宋世恕重新抱起暖炉,用食指轻叩檀木桌面,眯了眼睛把话头一转,语气又恢复到往日的懒散状态:“你啊,管好下面人的嘴,别让她们把我和都督师姐师妹的一套到处说,叫人听了像什么样子。本来也不是很熟的。这鸽子老了,拿去炖汤。”宋世恕说,“这样冷的天,鸽子在路上早该冻死的,因此我府上并未收到何人寄来的信。”
宋杰虽是一肚子的疑惑,却也不得不憋了回去,只应了是,然后迟疑地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