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的功夫,婴儿便无影无踪。
馀玖干脆利落地取出一只黄纸折成的纸鹤,划破指尖滴下一滴血作纸鹤的眼睛。
顷刻,纸鹤犹如往入生命的活物,自己振翅悬在空中。
馀玖将沾了婴灵气息的木剑伸到它面前,低声念咒语:“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急急如律令!”
纸鹤顿时锁定了一个方向,带着馀玖奔到那时,是一处天台。
开阔的天台空空如也,他小心地走到露天处,四下寻找那只婴灵的藏身之地。
纸鹤从来没有出过错,他对此深信不疑,但这个天台并没有可以躲藏的障碍物,基本上一览天遗。
一筹莫展之际,天台外沿的围栏下传来阵阵撞击石壁的声响。
竟是躲到了这里麽?
馀玖快步上前,俯身打量下方的情况。
十三楼的楼顶风景别致,隔了一条交通大桥的距离,大厦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晨风温和地吹拂着他的长发,发稍痒痒地擦过脸庞,底下空无一物。
身後忽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咯咯”笑声。
什麽时候……?!
馀玖反应过来中计了,来不及转身就被那只措不及防缠上来的婴灵推下了楼顶!
掉下去的一刻,馀玖眼疾手快地挥动手中的祛邪鞭,正中那坨莹绿色的婴灵!
被鞭尾的倒刺勾上脖子时,它立即痛苦地发出一长串凄厉的尖叫,也被一同拉了下去。
身边的风呼啸而过,馀玖闭上眼,等待死亡的到来。
结局不坏,至少可以见到爷爷了。
只是,可惜了那些刚买回来的游戏碟片,不知道又要便宜谁。
他镇定地想。
给他收尸的会是谁?
是已经16年没有见面的父母,还是好心的单主?
干燥的沙石地面近在眼前,随着“扑通”一声巨响,眼前陷入了铺天盖地的黑暗中。
漫无边际的疼痛袭来,波涛汹涌的目鸣几乎要将耳膜捅个对穿。
迷迷糊糊中,旁边落下一个枯哑的声音,像是常年抽烟酗酒的人才有的标志,更像是……
爷爷的声音!
馀玖回光返照地张开嘴,细碎的声音在口中结合成断断续的几个字。
“爷爷……是你……麽?”
两条微小的眼缝强撑着没合上,侧耳倾听那个声音正含糊地说着久远的故事。
馀玖莫名感到一阵心安,朦胧的爷爷干瘦的身影在忽明忽暗的煤油灯的照射下,让他産生好像又回到了住在乡下的那段日子的错觉。
头昏脑胀之际,他听着熟悉的声音逐渐进入梦乡。
"从前,有一对贫穷的夫妻,但他们养了九个孩子,家里的粮食已经不能养育这麽多张嘴。
这对夫妻就决定丢掉一个,但又决定不出来要丢掉谁,于是骗九个孩子做了个游戏,每人说出一个自己喜欢的东西。
被蒙在鼓里的孩子们快乐地讨论着自己的愿望,有的是车子房子,有的是山珍海味,有的是美女如云……
轮到最後一个孩子的时候,几乎所有好东西都被说尽了。
那个孩子想了想,并不灰心地回答:’我觉得盐才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这对夫妻感到十分诧异,最终一致决定将这个最小的孩子扔掉……”
老者的声音越来越轻,到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了。
馀玖再次睁开眼睛时,一下子便从床上惊醒过来。
耳鸣声愈来愈小,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和身体,完好无损。
环顾四周,狭小昏暗的房间中堆满了陈旧的家具,潮湿的空气闷热无比。
透过墙上唯一的一扇窗,朦胧夜色如同莽蛇的双眼,冷漠地审视着尚存于世的一切。
木板拼接成的板床放了两个枕头,馀玖睡在里面,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热得大汗淋漓。
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爷爷早就出去了。
馀玖刚发了一场高热,一夜後总算挺了过来,现在不知是到了哪里,他掀开被子头重脚轻地下了床。
推开锈蚀的门,夏夜的暖气从地上升腾至空中,掺杂树叶沙沙的风懒懒地吹到身上,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忽觉有些阴冷。
蟋蟀的鸣叫和着蝉不知疲倦的歌,奏响了一支关于仲夏夜的合唱,天边已初见一条酒红的边界。
粉色的彩霞在湛蓝的天空翻滚出更浅的粉红,宛若潮水在沙滩汹涌,几颗大星在天际闪烁。
一个寂静和平的清晨已经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