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关及周边数十里的岭南军营地,绵延如一条黑色巨龙,o万大军的营帐密密麻麻铺展开来,连清晨的雾气都无法穿透这庞大的军阵。可如今,这曾令敌军胆寒的阵营,却被一股绝望的气息笼罩——断粮的第三天,饥馑如同瘟疫般蔓延,从先锋营到后续主力,无一人能幸免。
先锋营的万士兵早已没了往日的锐气,三三两两瘫坐在帐篷外,面黄肌瘦的脸上满是菜色,腰间的铠甲松垮地晃着,不少人正低着头啃咬干涩的草根树皮,嘴角沾着泥土,眼神麻木。更远处的主力营地里,混乱愈严重,几口能容纳百人的大锅里,飘着稀得能数清米粒的米汤,士兵们围着锅沿争抢,浑浊的米汤洒在地上,转眼就被饿极了的士兵用手抹起来塞进嘴里。偶尔有士兵因争抢食物扭打在一起,拳脚相加间,嘶吼声里满是绝望:“我要饿死了!再不给粮,老子就反了!”
这样的抱怨声在o万大军中此起彼伏,如同闷雷滚动,随时可能引爆哗变。
萧策骑着马,沿着营地边缘巡查,马背上的他身形都有些不稳——他自己也已两日未曾吃饱。放眼望去,数十万士兵或坐或躺,往日整齐的队列荡然无存,连巡逻的士兵都无精打采,握着长枪的手微微颤。看到一名士兵因体力不支晕倒在地,身旁的同伴只是麻木地瞥了一眼,连搀扶的力气都没有,萧策的心猛地一沉,嘶哑的怒吼声在风中消散:“都给我起来!振作点!”
可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以及几声低低的咒骂。
他勒转马头,疯了似的朝着中军大帐狂奔,马臀上的鞭痕清晰可见。帐内,萧焕正站在巨大的舆图前,紫金龙纹铠甲上落满了灰尘,往日冷峻的面容此刻布满了狰狞的红血丝,双手死死攥着舆图的边缘,指节几乎要嵌进木质框架里。
“父王!”萧策掀帘而入,汗水混着尘土淌在脸上,“不行了!主力营那边已经有士兵开始哗变,若再不给粮,o万大军怕是要散了!”
萧焕猛地转过身,眼中布满血丝,语气里带着濒临崩溃的焦躁:“运粮的队伍呢?派去岭南的三批运粮队,难道全被朝廷截了?!”
“第一批被靖安军的游骑截了,第二批在半路遭遇山洪,第三批……第三批至今杳无音信,怕是也凶多吉少!”萧策的声音带着哭腔,“o万人啊!每天要消耗多少粮草?粮库早就空了,连战马的草料都快没了!再不想办法,不用朝廷援军来,我们自己就先垮了!”
萧焕踉跄着后退一步,重重撞在帅案上,案几上的令旗、文书散落一地。他征战数十年,手握o万大军,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缺粮”两个字逼到绝境。o万精锐,被困在镇南关一线,攻不进内城,退又怕被朝廷援军追击,如今连肚子都填不饱,这简直是他一生的奇耻大辱!
“去搜!”萧焕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让各营将领带着人,去周边百里内的所有村镇、山寨,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粮给我搜出来!不管是百姓的存粮,还是地里的青苗,只要能吃,全部带回!”
“父王!”萧策连忙劝阻,“周边百里早就被我们搜过三遍了!百姓们要么躲进了深山,要么把粮藏得严严实实,就算搜到一点,也不够o万大军塞牙缝的!再说,若是逼急了百姓,他们联合赵岳的人从后方偷袭,我们腹背受敌,更是死路一条!”
“那你说怎么办?!”萧焕猛地一拍帅案,茶杯碎裂的声响在帐内回荡,“难道眼睁睁看着o万大军饿死在这里?!”
父子俩相对无言,帐内的空气压抑得让人窒息。o万大军的口粮,如同一座大山压在他们心头,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朝廷援军的消息不断传来,据说已在百里之外集结,若是等援军赶到,他们便是瓮中之鳖。
帐内的空气凝滞得能拧出水来,萧策盯着满地散落的文书,喉咙滚动了几下,突然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上前一步,语气带着几分急切的恳求:“父王,实在不行……我们找湘南王孟珏、黔南王陆承渊、南海王苏瑾借粮吧!四大藩王同反朝廷,唇亡齿寒,他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垮掉!”
帐内的空气瞬间凝固,萧策的话音刚落,萧焕猛地抬头,眼中的红血丝迸出骇人的戾气,仿佛被触碰了逆鳞的猛兽:“借粮?你让本王去向孟珏、陆承渊、苏瑾那三个老狐狸低头借粮?!”
他猛地一拍帅案,案几上的令旗被震得翻飞,碎裂的瓷片溅到脚边,“本王是岭南王!手握o万大军,四藩之中实力最强,当年结盟时,他们哪个不是看本王的脸色行事?如今让本王放下身段,去求那心思深沉的孟珏、贪婪成性的陆承渊,还有隔岸观火的苏瑾?这是奇耻大辱!”
萧策被父亲的暴怒吓得一缩,却依旧硬着头皮争辩:“父王,面子重要,o万大军的性命更重要啊!再缺粮,士兵们就要哗变了,到时候别说面子,我们连命都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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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萧焕厉声呵斥,声音震得帐顶的灰尘簌簌掉落,“本王征战半生,从没有向人低头求粮的道理!当年被困孤城,弹尽粮绝时,本王宁愿杀马为食,也没向敌军求过一句饶,如今怎么可能向同藩的人摇尾乞怜?”
他踱步到帐中央,紫金龙纹铠甲的金属碰撞声里满是怒火与高傲:“孟珏巴不得看我们笑话,借粮定会漫天要价,逼我们割让岭南封地;陆承渊更是会趁机羞辱,说不定要本王派你去他帐下做人质;苏瑾躲在南海隔岸观火,连朝廷援军来了都不敢出兵,怎么可能借粮给我们?”
萧焕猛地停下脚步,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萧策:“就算他们肯借,那也是带着羞辱的粮草!o万岭南儿郎吃着这样的粮,军心只会更散,本王的脸面也会被踩在脚下!与其如此,不如拼一把——要么攻破内城抢粮,要么战死在镇南关,至少能保住岭南王的尊严!”
“可o万大军啊!”萧策红着眼眶,声音带着绝望的哽咽,“父王,我们拼不起啊!内城久攻不下,朝廷援军又在百里之外,强行攻城只会损兵折将,最后还是难逃一死!”
“死也要死得有骨气!”萧焕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传令下去,不准再提借粮之事!各营将领立刻整肃军队,明日卯时,全力攻打内城!就算是用尸日堆,也要堆开内城城门!”
他的话语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可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苦涩——他何尝不知道这是孤注一掷?可作为岭南王,他的面子、他的尊严,比什么都重要。
萧策看着父亲不容置疑的神情,知道再劝也无用,只能颓然地躬身应道:“是……孩儿这就去传令。”
走出中军大帐,看着营地里饥肠辘辘、眼神麻木的士兵,萧策的心头一片冰凉。他知道,父亲的固执与好面子,或许会让o万岭南大军,彻底葬送在镇南关。
岭南军营的绝望氛围正浓,萧焕刚下了明日强攻的死命令,士兵们却连举刀的力气都没有——有的蜷缩在帐篷角落啃着苦涩的草根,有的盯着空米缸直流口水,偶尔传来几声无力的咳嗽,连争吵的劲儿都耗光了。
就在这时,一股浓郁到勾魂的香味突然从沈砚的营帐飘了出来。
那是红烧牛肉的醇厚酱香,混着面饼被热水泡开的麦香,顺着风钻进每一个士兵的鼻子里。饿了三天的岭南军士兵瞬间像被按了开关,纷纷抬起头,眼神里的麻木被贪婪取代,循着香味往沈砚的营帐挤去。
“什么味儿?这么香?”
“好像是沈世子的营帐里飘出来的!他在吃什么?”
“管他吃什么,能这么香,肯定是好东西!”
守在帐外的两名士兵早就被香味勾得心神不宁,肚子咕咕叫个不停。沈砚慢悠悠地掀开帐帘,手里端着一桶冒着热气的泡面,面条裹着酱汁,上面还卧着一颗油光锃亮的卤蛋,旁边摆着一根撕开包装的火腿肠,油香顺着热气往上飘,看得周围的士兵直咽口水。
“想尝尝?”沈砚挑眉,语气平淡,却像一道惊雷炸在士兵们耳边。
“想!沈世子,求您给口吃的!”一名年轻士兵率先冲上前,扑通一声差点跪下,“我愿意用这个换!”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双手捧着递过来。
沈砚瞥了眼碎银,嘴角勾起笑意:“一桶泡面加一颗卤蛋,一两银子;火腿肠单独算,五钱银子一根。要换的排队,概不赊账。”
一两银子对平时的士兵来说不算少,但此刻饿到极致,别说一两,就算十两他们也愿意。那名士兵立刻把碎银塞给沈砚,接过泡面桶的瞬间,烫得直咧嘴也舍不得松手,挑了一筷子面条塞进嘴里,滚烫的酱香瞬间填满口腔,他忍不住呜咽起来:“好吃……太好吃了!”
这一声赞叹像导火索,周围的士兵瞬间疯了,纷纷掏出身上的财物——银锭、玉佩、军功令牌、甚至是腰间的匕,挤着往帐前冲:“我要一桶泡面!加火腿卤蛋!”“我用这个玉佩换两桶!”“先给我来一根火腿肠垫垫肚子!”
沈砚从容地坐在帐前的木凳上,一边接过财物丢进空间,一边从空间里源源不断地拿出泡面、火腿和卤蛋,还特意让守帐士兵帮忙烧了好几桶热水,专门用来泡面。他动作麻利,不用片刻,一桶桶热气腾腾的泡面就递到了士兵手里。
营帐外很快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从帐门口一直延伸到营地深处,士兵们捧着泡面桶,蹲在地上狼吞虎咽,汤汁都喝得一滴不剩,连桶底都要舔干净。浓郁的香味飘得更远,连远处的军官都闻着味来了,一名校尉黑着脸挤到前排,掏出一锭银子:“给我来五桶,再加十根火腿、十颗卤蛋。”
沈砚挑眉:“校尉大人,量大从优,五桶泡面加配套火腿卤蛋,给你算四两银子就行。”
校尉二话不说丢出银子,拎着食物转身就走,显然是要给手下的弟兄分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