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豹正清点兵器,闻言手里的长枪“啪”地戳在地上,脸色沉得能滴出水,脚步飞快往营帐赶:“军医呢?张清鸢大人呢?怎么会让我爹伤这么重!”
周雄皱着眉跟上去,伸手拉住要冲进去的周虎:“先别吵,爹在治伤,别惊着他。”话虽稳,可他攥着佩刀的手,指节已经泛白。
周凌云刚从斥候营回来,听到消息时脚步一顿,眼底的平静瞬间碎了,扶着帐篷杆的手悄悄用力——爷爷待他向来亲,如今被暗箭偷袭,他心里憋得慌,却还是强压着怒气,往周霆的营帐走:“先看看爷爷的伤势再说。”
最急的是周凌峰。他刚练完方天画戟,听到“爷爷中箭”,手里的戟“啪”地砸在地上,木柄磕得尘土飞扬。他冲过去抓住一个亲兵,小拳头攥得死紧,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狠劲:“我爷爷怎么了?是不是姜家的人干的?是不是!”
亲兵点头说“是黑石城放的暗箭”,周凌峰猛地甩开他,捡起戟扛在肩上就往中军帐冲:“我找沈世子请战!我要为爷爷报仇!”
周豹正好撞见他,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疯了!你爷爷还在治伤,你添什么乱!”
“我没添乱!”周凌峰挣扎着擦眼泪,小脸涨得通红,咬着牙喊,“他们用暗箭伤爷爷,我要用方天画戟,告诉姜家人,伤爷爷的代价!”
周虎按住他的肩膀,语气沉了几分:“凌峰,你知道‘代价’意味着什么吗?是刀光剑影,是会受伤的,你不怕?”
“我不怕!”周凌峰梗着脖子挣开,戟杆在地上戳出个小坑,“只要能让姜家人知道错,我什么都不怕!我就要找沈世子!”
周豹看着儿子眼里的倔劲,叹了口气,夺过他的戟放在一旁:“行了,我带你去找世子。但你得答应,要是世子说不行,你就乖乖回来,别让你爷爷操心。”
周凌峰攥紧周豹的衣角,重重点头,眼泪还挂在脸上,眼神却亮得惊人:“我答应!但沈世子肯定会同意的,我能保护自己,还能为爷爷出气!”
中军帐内,沈砚正对着地图沉思,周凌峰跟着周豹闯进来时,小胸脯还在起伏,手里攥着半截从帐篷外折的枯枝,像是握着兵器。不等沈砚开口,他就往前冲了两步,仰着下巴喊:“沈世子!我要请战!还要立军令状——不杀姜家人、不破黑石城,我任凭军法处置!”
这话一落,周豹的脸“唰”地白了,伸手一把拉住儿子的胳膊,声音都变了调:“你疯了!军令状是能随便立的?你知道军法处置是什么意思吗!”他带儿子来,是想让沈砚劝劝这孩子,可没料到他竟要立军令状,这简直是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周凌峰却挣开他的手,小跑到案前,盯着砚台里的墨,眼神比平时练戟时还亮:“我知道!就是砍头也认!姜家人用暗箭伤爷爷,我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沈世子,你给我笔墨,我现在就写!”说着就要去够案上的狼毫,手指都快碰到笔杆了。
周豹急忙追上去按住他的手,额角渗出细汗:“你停下!有我和你大伯、四叔在,轮不到你一个孩子去拼命!”他看着儿子眼里的倔劲,又急又疼——这孩子平时调皮,可一旦认死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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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到周虎耳里时,他正坐在周霆营帐外的石阶上,手里攥着块没啃完的麦饼,一听“凌峰要立军令状”,麦饼“啪”地掉在地上,他猛地站起来,嗓门震得周围的亲兵都一哆嗦:“这小兔崽子疯了不成!军令状是闹着玩的?我去撕了他的破纸!”说着就要往中军帐冲,被旁边的亲兵死死拉住才没动。
周雄刚从军医那里问完周霆的伤势,回来就撞见满脸急色的亲兵,听完消息后,他扶着额头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捏着腰间的佩刀穗子:“这孩子……怎么这么倔。”他知道周凌峰疼爷爷,可军令状太重,一旦没做到,就是性命攸关的事。他转身往中军帐走,心里盘算着怎么劝——硬拦肯定没用,得想个办法让他知难而退。
周凌云正在帮周霆整理换下的甲胄,听到消息时,手里的布巾“啪”地掉在甲片上。他皱着眉,快步往外走,脚步比平时急了不少:“我去找他。”他比周凌峰大几岁,知道弟弟的脾气,一旦认准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可军令状不能立,他得去劝劝,哪怕没用,也得让弟弟知道风险。
而中军帐里,周凌峰还在跟周豹僵持,小拳头攥得指节白,盯着沈砚的眼睛里满是恳求:“沈世子,你就信我一次!我练了好久的方天画戟,肯定能帮上忙!”他不知道军法处置有多可怕,只知道爷爷的伤不能白受,姜家人的账必须算。
周豹看着儿子执拗的侧脸,心里又酸又涩——这孩子的狠劲,倒真像极了年轻时的周霆,可这份狠劲,此刻却让他揪心不已。
帐帘被轻轻掀开,一股药味裹着冷风钻进来——周霆被军医半扶半搀着站在门口,脸色白得像纸,肩胛处的绷带还渗着暗红的血,被风一吹,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手死死按住伤口,指节泛白,连呼吸都带着颤。
“爹!您怎么来了!”周豹最先冲过去,想扶他坐下,声音里满是急色,“您伤这么重,该在帐里躺着!”
周霆摆了摆手,推开儿子的手,目光越过众人,落在周凌峰身上——那孩子还攥着半截枯枝,眼里又红又亮,像憋着劲的小兽。他缓了缓气,沙哑的声音在帐内响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让他去。”
这三个字一落,帐内瞬间静得能听见风刮过帆布的声音。
周豹的脸“唰”地又白了一层,攥着周凌峰胳膊的手都在抖:“爹!您疯了?他才多大,军令状立不得,战场更去不得!”他怎么也没想到,父亲竟会同意,明明自己还躺着养伤,却要把孙子往战场上送。
周虎刚冲到大帐门口,脚步骤然停住,看着父亲扶着帐门、几乎站不稳的样子,急得嗓门都变哑了:“爹!您伤着身子,别瞎掺和!凌峰这孩子不懂事,您也跟着糊涂?”他手里还攥着刚才掉在地上的麦饼碎屑,此刻却顾不上擦,满脑子都是父亲的伤势和侄子的安危。
周雄皱着眉上前一步,想劝却又住了口——他看着兄长们急得团团转,再看看父亲苍白脸上的坚定,知道周霆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只是他忍不住盯着周凌峰,眼神里满是担忧:这孩子,真能扛住战场的凶险?
周凌云站在角落,看着爷爷扶着伤口、强撑着说话的样子,又看看周凌峰瞬间亮起来的眼睛,心里像被什么堵着——他突然懂了,爷爷不是要让弟弟去拼命,是想让他学着扛事,只是这份“学”,代价实在太大。
周凌峰攥着枯枝的手猛地收紧,木刺扎进掌心也没察觉。他看着爷爷苍白的脸和渗血的绷带,眼泪“啪嗒”掉在地上,却突然挺直了小身板,对着周霆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带着哭腔却格外响亮:“爷爷!我一定不会给您丢脸!”
沈砚走到周霆身边,伸手扶着他的胳膊,语气里带着关切:“周伯父,您的伤……”
“没事。”周霆打断他,目光落在周凌峰身上,眼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这孩子,从小就倔,不让他试试,他不会甘心。只是……”他顿了顿,看向沈砚,“还请世子多照看,别让他真冲在最前面。”
沈砚点头,目光转向周凌峰,语气沉稳:“你的军令状,我收下。但我有个条件——你得跟着周凯,听他调遣,不许擅自行动。”
周凌峰用力点头,攥着枯枝的手松开,又紧紧握住,像是握住了比方天画戟更重的东西。周豹看着儿子的样子,再看看父亲强撑的背影,心里又酸又涩,终究没再反对——他知道,周家的孩子,迟早要学会扛事,只是这一天,来得比他想的早太多。
朝阳刚爬过黑石城的城楼,两万靖安军列着方阵压在城下,玄色甲胄在阳光下连成一片,像沉在地面的乌云。周凯勒马立在阵前,银枪拄地,目光冷沉地扫过城门——姜威带着姜毅、姜河,还有残存的黑石城士兵,全员出城列阵,开山刀、双斧、长戟在阵前晃出一片寒光,显然是想拼死一搏。
“姜威!前日暗箭伤人,今日敢不敢出来一战!”周凯的声音透过风传过去,震得对方阵前的军旗微微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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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威还没开口,靖安军阵中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周凌峰提着那柄量身定做的方天画戟,从阵中冲了出来。这柄戟比寻常方天画戟略短几分,戟杆是罕见的阴沉木,握在他手里刚好趁手,戟尖淬了寒铁,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戟刃上还刻着细密的花纹,是隐士故渊特意为他设计的,能在交击时卡住对方兵器。
他没穿厚重的甲胄,只披了件轻便的玄色皮甲,勒马停在两军中间,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方天画戟直指姜家兄弟,声音虽嫩却带着斩钉截铁的狠劲:“姜河!前日你放暗箭伤我爷爷,今日我来讨账!”
姜河握着长戟的手紧了紧,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却还是硬撑着拍马冲出:“毛头小子也敢来送死!看我挑断你的戟绳!”他催马直扑过来,长戟直刺周凌峰心口,招式还是之前对付周霆的刁钻路数。
周凌峰却不慌不忙,手腕轻转,方天画戟在身前划出一道弧,“铛”的一声精准卡在姜河的戟杆上——戟刃上的花纹刚好咬住对方的戟身,姜河猛地力想抽回,却怎么也拽不动。周凌峰眼神一冷,脚下猛地踹向马腹,坐骑往前一冲,他借着冲劲将方天画戟往上一挑,戟尖顺着戟杆滑上去,“噗”的一声刺入姜河的咽喉。
姜河的眼睛瞬间瞪圆,嘴里涌出鲜血,长戟“哐当”落地,身体从马背上滑下来,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没了动静。
“三弟!”姜毅怒吼一声,提着双斧拍马冲来,斧刃带着劈山裂石的劲,直劈周凌峰的头顶。他的双斧沉得惊人,寻常人根本挡不住,可周凌峰却早有准备——他从故渊那里学过“卸力”的技巧,见双斧劈来,非但不挡,反而催马往侧后方退了半步,同时方天画戟往下一压,戟杆精准撞在姜毅的斧柄上。
“咔嚓”一声,姜毅的右臂猛地一沉,双斧险些脱手——他没想到这少年的力气竟这么大,更没想到他的招式如此刁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周凌峰已催马上前,方天画戟贴着斧柄滑上去,戟尖直刺姜毅的胸口,寒铁穿透甲胄的声音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