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勒住赤焰火龙驹,玄麟黑铁甲在晨光里泛着冷光,他抬手按住凤翅冠,声音穿透滩涂的风:“弟兄们!今日比试,赢了输了都有热火锅!铜锅架炭,牛油熬香,肉片管够!打赢了,每人再添一碗酱牛肉,暖透身子回营!”
靖安军阵里爆出低喝,可刚冲出去,就被望海兵的镇海阵逼得节节后退——望海兵长枪在前排成三列,盾兵紧随其后,楔形阵推进时像块移动的黑铁,枪尖密密麻麻刺来,盾面“砰砰”顶住靖安军的刀。有个年轻士兵想劈开山缝,刚扬起刀,就被两支长枪交叉架住,后面的盾兵趁机一顶,他踉跄着后退,靴底踩进滩涂软泥里,差点摔了跟头。
“稳住!”络腮胡老兵攥着环刀,抵着身前的长枪,额角青筋蹦起——他能劈开一支枪,却挡不住左右同时刺来的第二支、第三支,身后三个同伴也被圈在阵里,刀光再快也冲不破这铁网似的阵形。严沧在对面看得点头,嘴角勾起笑意:这镇海阵,果然没白练三十年。
就在这时,络腮胡忽然故意卖了个破绽,刀身往下一沉,露出胸口空当。望海阵前排的士兵立刻挺枪直刺,可枪尖刚递到一半,络腮胡猛地旋身,刀背“啪”地拍偏长枪,同时冲斜后方喊:“老陈!”
被唤作“老陈”的瘦小老兵早有准备——他是跟着沈砚查过三郡的斥候,最会钻缝。趁望海兵注意力全在络腮胡身上,他贴着软泥往前窜,像只狸猫似的从两支长枪的间隙钻了过去,盾兵的视线全在正面,竟没察觉他。等望海兵反应过来时,他手里的短刀已经“唰”地挑飞了阵中央旗手的令旗!
令旗“啪嗒”落在泥里,望海阵瞬间乱了半拍——没了旗语指挥,前排的长枪还想往前推,后排的盾兵却慢了半步,楔形阵的尖端正要收圆,右侧却露出个半尺宽的缺口。
“破口!”膀大腰圆的“铁塔”老兵攥着长柄刀,“嘿”地一声喝,刀光劈出个弧线,“咔”地挑开缺口处的两支长枪,硬生生把缝撑到一尺宽。他身后的“瘦猴”老兵立刻跟上,手里短刀飞快划向盾兵的肩甲(没伤人,只是虚晃),盾兵下意识缩肩,缺口又大了几分。
最边上的“双刀李”和“老郑”也动了——两人是多年搭档,一个持双刀左右劈砍,牵制住左侧的望海兵;一个握长枪虚刺,逼得右侧的盾兵不敢补位。六个老兵各司其职,没半句多余的话,却像提前演练过似的,把望海阵的缺口越撑越大。
络腮胡趁机冲进去,刀光一闪挑飞一个望海兵的长枪,那士兵手里没了兵器,顿时僵在原地。其他望海兵见阵形散了,有的想补位,有的想后退,原本整齐的黑铁阵,眨眼间就乱成了散沙。有个望海兵慌得差点把枪戳进同伴的盾面,引得旁边靖安军的士兵忍不住喊:“弟兄们,别慌!”
严沧在马上看得眼睛都直了,手里的镇海偃月刀攥得指节白——他守了三十年的阵,竟被六个老兵临场搭伙就破了!从络腮胡诱敌,到老陈偷旗,再到铁塔破口、瘦猴牵制,每一步都透着老兵的灵机,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停!”严沧猛地抬手喝止,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哑。望海兵立刻收了手,有的还在捡掉落的长枪;六个靖安军老兵也停了,络腮胡抹了把汗,冲望海兵笑:“承让了,弟兄们!”
严沧勒着马走到沈砚面前,看着他玄麟黑甲上沾的泥点,又看了看那边正拍着望海兵肩膀说话的六个老兵,忽然叹了口气,却笑了:“沈世子,你的兵……是真能打。我这镇海阵,今日算是服了——这场比试,你们赢了。”
沈砚勒住赤焰火龙驹,玄麟黑铁甲上沾的泥点被晨风吹得微微晃动。他先转头扫过身后的靖安军——络腮胡老兵正用袖子擦额角的汗,老陈把挑飞的令旗捡起来攥在手里,士兵们虽喘着气,眼里却亮得很,连握着兵器的手都没松劲。他看着这模样,忽然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却勾起抹笑意,转回头看向严沧,凤翅镏金镋在手里轻轻一扬,镋头凤翅带起阵风。
“严老将军,”沈砚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后辈的恭敬,却也藏着股不服输的锐气,“方才是弟兄们切磋,算一局;可咱俩这当主帅的,还没好好过过招呢——不如就三局两胜,剩下两局,你我亲自来比,如何?”
严沧愣了一下,握着镇海偃月刀的手顿了顿——他原以为比试到这就够了,没想到沈砚还想跟他这个老头子过招。他看向沈砚座下的赤焰火龙驹,又看了看他手里那柄怪异却透着杀伤力的凤翅镏金镋,再想想方才靖安军老兵的灵机应变,心里那点不服老的劲又上来了,眼底瞬间燃起光。
“好!”严沧猛地一拍马背,黑马嘶鸣一声,“我严沧活了六十多年,还没跟你这么大的后辈正经比过——剩下两局,你想比什么?”
“第一局比兵器,就用你我手里的家伙,点到即止;第二局比骑术,绕这滩涂跑一圈,谁先到谁赢。”沈砚笑着说,凤翅镏金镋往泥地上轻轻一点,“老将军要是觉得不公平,规矩你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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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沧仰头笑了,笑声里满是爽快:“就按你说的来!我这镇海偃月刀陪了我三十年,倒要看看你这凤翅镏金镋,到底有几分力道!”
滩涂的风忽然大了些,吹得两人的甲胄“哗啦”作响。靖安军和望海兵的士兵们都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落在沈砚和严沧身上——一边是玄麟黑甲配赤焰驹,一边是黑甲长刀配黑马,一场主帅间的较量,眼看就要在这片刚结束过士兵切磋的滩涂上,拉开序幕。
严沧勒紧马缰,黑马前蹄狠狠刨了刨滩涂软泥,溅起的泥点沾在黑甲上,倒添了几分悍气。他双手虎口扣住镇海偃月刀的刀柄,旧布缠裹的地方被攥得紧,刀刃斜斜扬起时,刀背的海浪纹映着晨光,竟像真有海水在刃上流动。“接招!”他低喝一声,声音里还带着年轻时北疆沙场的沉劲,手臂一沉,长刀带着破风的锐响直劈而下——这一刀力道足得吓人,沈砚甚至能听见镋杆先于兵器碰撞前,被刀风扫得颤的轻响。
沈砚不敢怠慢,凤翅镏金镋横在身前,镋头凤翅堪堪架住刀身,“铛”的一声脆响炸开在滩涂上空。他只觉一股蛮力顺着镋杆撞上来,手臂瞬间麻得像过了电,连肩颈都跟着僵,座下赤焰火龙驹竟被这力道逼得往后踉跄半步,蹄子在软泥里踩出深深的印子。
没等沈砚揉开麻的手臂,严沧的第二刀已到了——这刀比头一刀更沉,角度也刁钻,刀刃擦着玄麟甲的边缘,直斩沈砚腰侧。沈砚急忙拧身,凤翅镏金镋斜斜架起,“嗡”的一声闷响,镋杆被压得弯出个细微的弧度,他手背青筋绷得像要裂开,咬着牙才没让镋脱手,后背已惊出一层薄汗,贴在甲片上凉得紧。
严沧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第三刀来得更快,刀光几乎连成一片虚影,直逼沈砚面门。沈砚这下躲不开硬架,只能双腿夹紧马腹,赤焰火龙驹通灵,猛地往旁跃开半尺,凤翅镏金镋趁势横扫,堪堪擦着刀背划过,却还是被刀风扫得鬓角疼。他余光瞥见严沧握刀的手稳得没半点晃动,心里暗叹:这老将军的手劲,比年轻小将还狠。
第四刀是压箱底的“镇海斩”!严沧双手将长刀举过头顶,刀身映着阳光,亮得晃眼,往下劈时竟像要把空气都劈开,风声锐得刺耳。沈砚瞳孔一缩,知道躲不过,只能双手握镋,将凤翅镏金镋竖在身前硬接。“铛——”的一声巨响,火星溅得老高,沈砚虎口瞬间传来一阵刺痛,镋杆震得他双臂麻,连赤焰火龙驹都嘶鸣着往后退了三步,滩涂泥地上留下四个深蹄印。
“呼……”严沧终于喘了口气,握着刀柄的指节泛白,指缝里渗出汗来——这四刀耗了他大半体力,胸口像压了块石头,年轻时连劈十刀都面不改色,现在才四刀,呼吸就乱了节奏。
沈砚揉了揉麻的手腕,眼里却燃起光。从这时起,他不再只守不攻,凤翅镏金镋开始灵活出击:时而镋头斜挑,想缠住镇海偃月刀的刀身;时而镋尖直刺,逼向严沧持刀的手;偶尔还会用镋杆横扫,打乱严沧的节奏。严沧咬牙应对,可刀渐渐慢了,原本能轻松劈开的镋杆,现在得攒足力气才能碰开;原本能精准避开的镋尖,现在得靠黑马躲闪才能避开,手臂酸得像灌了铅,每一次兵器碰撞,都要多喘半口气。
两人的马在滩涂上来回周旋,刀光镋影裹着沙尘,马蹄声、兵器碰撞声混在一起,震得周围的野草都在晃。靖安军和望海兵的士兵们全屏住了呼吸,有人攥紧了拳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谁都没想到,一个白老将,一个年轻主帅,竟能打得这么胶着。
打到后来,严沧的动作越来越慢,脸色也白了些,镇海偃月刀的幅度越来越小,好几次刀穗都被沈砚的镋尖扫到,晃得厉害。他想再劈出一刀,可手臂抬到一半就沉,只能勉强挡住沈砚的镋。沈砚看出他的窘境,悄悄放慢了进攻节奏,镋尖不再逼得那么近,偶尔还会故意卖个小破绽,给严沧喘息的机会。
又过了一阵,严沧终于抬手,将镇海偃月刀停在半空,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停……我输了。”
沈砚立刻收了镋,勒住赤焰火龙驹,看着严沧额角的汗顺着皱纹往下流,语气里满是敬重:“老将军,您的刀法还是那么厉害,晚辈只是占了年轻、体力好的便宜。”
严沧终于抬手,将镇海偃月刀停在半空,手腕微微颤,声音沙哑得像被海风磨过:“比试……我输了。”
沈砚立刻收了凤翅镏金镋,勒住赤焰火龙驹,正要开口,却见严沧忽然攥紧刀柄,刀身重新斜指地面,眼里的疲惫褪去,又燃起了守土的硬气:“可输了比试,不代表我会交出望海。这城我守了三十年,城里的百姓、港口的战船,都是我严家的根——你想拿望海,就得凭真本事来破城,我严沧就算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会死守望海!”
他话音刚落,不等沈砚回应,猛地一夹马腹,黑马嘶鸣一声,掉转方向,往望海城的方向疾驰而去。黑甲在晨光里渐渐缩小,只有那柄镇海偃月刀的刀影,还清晰地留在滩涂的视野里,透着股宁死不降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