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云梦关的垛口,漠北军阵前突然响起三声牛角号,雄浑的声响撞在关墙上,震得城砖缝里的细沙簌簌往下掉。孛儿只斤阿勒泰勒马立在阵前,玄色披风被风扯得猎猎作响,他抬手将鎏金弯刀指向城头,沉声道:“巴图,带第一队冲!”
孛儿只斤巴图应声提缰,胯下白马人立而起,他身后五千骑兵立刻举起蒙皮盾牌,马蹄踏得地面咚咚震颤,像惊雷滚向关墙。赵承渊手指猛地攥紧玉带钩,银纹甲的甲片随动作轻响:“放箭!”十二座箭楼同时弓弦嗡鸣,密集的箭矢如黑雨般落下,有的穿透蒙皮盾牌,钉进骑兵的肩甲,有的擦着马蹄钉入泥土,箭羽还在不住颤抖——可中箭的漠北骑兵竟没一个落马,反而咬着牙往前冲,连肩上的箭杆都顾不上拔。
孙毅拔剑出鞘,剑鞘上三道旧痕在晨光里格外醒目,他指着冲在最前的漠北步兵:“将军快看!三勇士来了!”城下人潮中,三个铁塔似的身影正扛着攻城槌往前冲——左边的汉子赤裸着上身,腰间别着两把短斧,方才被一箭射中肋骨,却只是伸手将箭杆折断,血顺着肋骨往下淌,染红了半截腰腹,仍死死扣着攻城槌的绳索;中间的人裹着厚皮甲,楼辉方才一箭射穿他的肩胛骨,箭簇从后背透出来,他却让身边的士兵用布条将胳膊绑在攻城槌上,继续往前顶,甲胄下的肌肉绷得像铁块;右边的则背着一张巨弓,箭囊里的狼牙箭已射剩一半,他每走三步就往城头射一箭,刚才一箭擦着赵承渊的玉带钩飞过,钉进垛口的青石里,箭尾还在嗡嗡震颤。
“滚石准备!”赵承渊话音刚落,闫峰已经让人掀开了城墙内侧的麻布,露出堆得齐腰高的青石滚石——每块石头上都缠着浸了火油的麻布,楼辉的手下正举着火把候着。待漠北军的攻城槌快碰到城门时,闫峰一声令下:“推!”十几个士兵合力将滚石推下城墙,火油遇火瞬间燃起烈焰,滚石带着火星砸进人堆,当场砸倒三个漠北士兵。可没等火光散开,旁边的漠北人就冲过来,有的拖着同伴的尸体往旁挪,有的接过攻城槌继续往前顶,连鞋底沾了火星都浑然不觉。
钱明提着长枪在东侧城墙来回巡视,忽然瞥见城墙根有黑影在蠕动——是五个漠北士兵,腰间系着绳索,手里的铁爪已经扣住了垛口。钱明大喝一声:“来得好!”抬手将长枪掷了出去,枪尖穿透一名士兵的肩胛骨,把人钉在城墙根。那士兵却没立刻断气,反而伸手去够腰间的短刀,想拉个垫背的。钱明弯腰抄起身边的短刀,踩着垛口往下跳,落地时一脚踩住那士兵的手腕,刀刃架在他脖子上,他仍瞪着眼嘶吼,直到刀划开喉咙才没了声息。其余四个爬墙的士兵见同伴被杀,非但没退,反而加快了攀爬度,其中一个都快翻上城头了,被钱明反手一长枪戳中胸口,整个人从城墙上摔下去,砸在下面的漠北人堆里,竟还挣扎着想去抓攻城槌的绳索。
欧阳澈站在箭楼里,手指在《孙子兵法》的书页上快滑动,忽然抬头对赵承渊说:“将军,漠北军后阵乱了!”赵承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阿勒泰的后军起了火光——昨夜欧阳澈已让孙毅带了两百轻骑,绕到漠北军后方的粮草营地,此刻那些轻骑正放火烧粮草车,黑色的烟柱冲天而起,后军的漠北士兵虽在奋力救火,可粮草车已烧着了大半,连拉车的马都惊得四处乱撞。
巴图见攻城槌被滚石砸得裂了缝,又回头瞥见后军的火光,气得红了眼,他拔出腰间的弯刀,催马往前冲了两步,想亲自带头去扛攻城槌。孙毅见状,立刻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穿云箭,搭在弓上拉满弦,瞄准巴图的马腿——这支箭的箭簇是特制的三棱形,能穿透马铠。“咻”的一声,箭矢破空而去,正好射中马腿关节处,巴图的坐骑痛得人立而起,将他甩下马背。可巴图刚落地,就立刻爬起来,提着弯刀往城门冲,身边的亲兵想扶他,都被他一把推开:“别挡着!”
阿勒泰在阵后看得清楚,后军的粮草烧了一半,再耗下去士兵要断粮,可他看着冲在前面的巴图,又看着那些中箭、被砸伤却仍往前冲的士兵,手指攥得白。直到身边的亲卫提醒:“大汗,粮草若尽,就算拿下城门也守不住!”阿勒泰才闭了闭眼,抬手让牛角号吹起收兵的信号。可漠北军听到号声,竟没一个立刻后退——中箭的士兵互相搀扶着,扛攻城槌的人仍没撒手,直到巴图回头吼了句“先退!明日再来!”,队伍才缓缓往后撤,撤退时还不忘把受伤的同伴架在肩上,没丢下一个人。
赵承渊看着退去的漠北军,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银纹甲上的“赵”字被汗水浸得更显亮。孙毅收剑入鞘,剑鞘的旧痕在阳光下泛着光:“这群漠北人,受伤了竟还不退,明日怕是更难对付!”楼辉攥着破损的弩机走过来,弩机的木柄上还沾着血渍,弓弦因为刚才射得太猛又松了些:“方才那扛攻城槌的,肩胛骨被射穿了都没撒手,若不是他们粮草被烧,今日怕是要硬攻到天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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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明提着染血的长枪回来,甲胄上的尘土混着血迹结成硬块,他脸上还添了道新的划伤——是刚才爬墙的士兵划的:“这群人硬得像石头,杀到最后都不投降,连断气前都想扑过来咬一口!”欧阳澈合上书,花白的胡须翘了翘:“今夜的伏击得加派人手,他们虽退了,可这股狠劲没减,夜里怕是会来偷营报复。”赵承渊点点头,目光重新投向远方的漠北军营地——那里正有人在埋尸体、包扎伤员,炊烟比早晨稀了不少,可营地里的牛角号声仍时不时响起,像是在给自己人打气。他握紧腰间的玉带钩,沉声道:“好,今夜咱们就严阵以待,让他们知道,云梦关不是靠硬拼就能拿下的。”
暮色刚把云梦关的影子拉得老长,漠北军营地就升起了成片篝火,头盔倒扣在火上成了炊具,沸水滚得咕嘟响。孛儿只斤阿勒泰坐在马扎上,手指捏着桶泡面撕开塑封,红油顺着指尖溅到玄色甲片上——这是沈砚特意给的稀罕物,沸水一泡就软,还裹着油脂,填肚子最快。“都抓紧吃!”他扬声喊,弯刀鞘在石地上敲出脆响,“一碗面的功夫,吃完披甲,三更天就撞开这关!”
巴图蹲在篝火旁,牙齿咬开火腿肠的铝皮,油脂蹭在嘴角也顾不上擦。这肠是沈砚给的,肉糜塞得紧实,嚼着满是香味,他边吃边往箭囊里塞了两块压缩饼干——也是沈砚那拿的,压得比铁还硬,一块能顶半天饿。“少帅,等会儿我先劈城门!”左边那名漠北勇士正用短斧撬开自热米饭的盖子,蒸汽裹着肉香冒出来,肩胛骨上的箭伤被绷带勒得紧,他却只往伤口旁塞了块压缩饼干,嚼得咯吱响:“沈砚这米饼真顶用,挨了箭也不觉得虚!”中间那名勇士胳膊还绑在胸前,单手捧着泡面桶往嘴里扒,汤汁滴在绑带上也不管,吃完直接把空桶往地上一扣,抄起攻城槌的木柄晃了晃,木头上的血渍在火光下泛着暗光。
阿勒泰吃完面,起身绕着营地走,见士兵们都在狼吞虎咽——有的把压缩饼干泡进肉汤里,有的举着火腿肠检查弓箭,连伤兵都靠在篝火旁,手里攥着自热米饭的盒子,眼神盯着云梦关的方向。他知道,沈砚给的这些吃食比寻常干粮顶用,不然士兵们扛着伤哪有体力撑到现在。走到攻城槌旁,他指尖碰了碰木柄上的裂痕,沉声道:“等会儿分三队轮着撞,就算砸断槌,也得用刀劈开门缝!”
三更的梆子声刚从云梦关方向传来,漠北军的牛角号突然划破夜空。阿勒泰拔出鎏金弯刀,刀尖指着城头黑影:“冲!”五千士兵立刻扛起攻城槌、举着盾牌往前冲,脚步声压得低,却在寂静夜里格外清晰。巴图冲在最前面,弯刀别在腰间,手里还攥着半块压缩饼干,边跑边往嘴里塞——方才没吃完,这会儿嚼着正好攒劲。
城头的赵承渊早被欧阳澈叫醒,见远处黑影涌动,立刻低喝:“放箭!”箭楼里的弓弦瞬间嗡鸣,箭矢像流星般往下落,有的射中盾牌,有的钉进士兵肩甲。可漠北士兵没一个停步:中箭的人把箭杆折断,嘴里还咬着火腿肠;扶着伤兵的人怀里揣着自热米饭,连攻城槌都没松过。
孙毅握着剑在城头来回走,见攻城槌快到城门,立刻喊:“滚石!”闫峰让人掀开麻布,青石滚石带着火星往下砸,砸倒两名护槌士兵。可后面的人立刻踩过同伴身体,接过攻城槌继续顶,怀里的压缩饼干掉在地上也顾不上捡——沈砚给的吃食早让他们攒足了劲,这点痛算不得什么。钱明守在东侧,见有士兵爬墙,直接把长枪往下戳,枪尖穿透盾牌,可那士兵仍伸手够垛口,手里还攥着半根火腿肠,直到断气手指都没松开。
中间那名勇士终于扛着攻城槌撞到城门,“咚”的一声巨响,城门晃了晃。他胳膊上的绷带被震松,鲜血渗出来染红木柄,却只是喊:“再加把劲!”左边的勇士劈断城门前的铁索,火星溅到脸上也浑然不觉,嘴角还沾着泡面的红油。巴图见城门裂了缝,立刻拔弯刀冲上去,肩头中了箭也不管,嘴里还嚼着压缩饼干,硬生生把箭杆掰断继续往前扑。
阿勒泰在阵后看着,见城门缝隙越来越大,突然下令:“骑兵上!”可就在这时,城头突然浇下热油,烫得最前面的士兵惨叫,攻城槌的木柄也被浇得焦。赵承渊站在城头沉声道:“火油准备!”楼辉立刻扔出浸油的麻布,火折子一扔,火光瞬间照亮城门,把漠北军逼退半步。
可漠北军没退——沈砚给的吃食还在肚里撑着劲,哪肯就这么撤。阿勒泰提着弯刀亲自冲上去,吼道:“不惜一切代价!今天必须拿下!”士兵们跟着疯了似的往前冲,有的踩着同伴尸体爬城门,有的用刀劈烧着的麻布,攻城槌撞门的声响越来越密。赵承渊皱紧眉头对欧阳澈说:“他们揣着沈砚给的干粮扛劲,这么拼下去,城门撑不了多久!”欧阳澈刚要开口,突然见东侧黑影里有异动——是钱明带着一队人绕去了漠北军后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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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被攻城槌撞裂的瞬间,赵承渊提着染血的剑冲了下去,银纹甲上的“赵”字早已被血浸透。他迎面撞见巴图,两人弯刀对撞,火星溅在彼此脸上——赵承渊的玉带钩早被砍断,肩头还插着半支箭,却仍死死攥着剑柄,直到巴图的刀从他肋下穿过,他才轰然倒地,最后一眼还盯着城内百姓聚居的方向,手指在地上抠出两道血痕。
孙毅的剑断在漠北勇士的斧下,他捡起断剑往对方喉咙里捅,却被另一名士兵从背后刺穿胸膛。他咳着血转过身,看见闫峰正用身体护着几名百姓,被攻城槌的木柄砸中后背,肋骨断裂的脆响在混乱中都听得见,闫峰倒下去时,还死死拽着一名孩子的衣角,想把人往桌下藏。
楼辉的弩机早没了箭,他抱着弩机砸向爬城头的漠北人,被人一脚踹下城墙,摔在石板路上时,正好撞见钱明——钱明的左手已被砍断,只剩右手握着半截长枪,捅穿一名漠北士兵的喉咙后,被人从背后用短斧劈中头颅,血顺着脸颊往下淌,他仍瞪着眼,长枪还钉在对方身上没松。欧阳澈的《孙子兵法》早被血染红,他想护着身边的老妇人,却被漠北人一脚踹倒,弯刀从他花白的胡须间划过,老人的哭喊和他的闷哼混在一起,很快就没了声息。
城门彻底垮塌时,漠北士兵像潮水般涌进来。阿勒泰站在城门口,没阻止士兵们的动作——有人举着火把往屋檐下塞,干草遇火瞬间燃起烈焰,卖面的王老汉想扑灭火,被人一脚踹进火里,他在火中挣扎,惨叫声被木材燃烧的噼啪声盖过,最后只剩一团焦黑的影子。
巷子里,一名抱着孩子的妇人想往巷尾跑,被两名漠北士兵拽住头拖回来。孩子吓得哭,士兵直接抢过孩子,往石墙上一摔,脑浆溅在妇人脸上。妇人疯了似的往士兵身上扑,被人用刀从肩头劈到腰腹,内脏顺着伤口流出来,她倒在地上,手指还在往孩子的方向够,直到马蹄踏过她的手背,骨头碎裂的声响混着马蹄声远去。
绣坊的门被踹开时,里面的女子们正想往地窖躲。漠北士兵冲进去,扯着女子的头往外拖,有的女子反抗,被人用刀划破脸颊,有的被按在绣架上,衣物被撕扯得稀烂,绣线缠在她们挣扎的手臂上,染红了原本素白的绸缎。最年长的绣娘想护着徒弟,被人用绣花针钉在门框上,她看着徒弟被拖拽的背影,眼泪混着血往下流,直到刀光闪过,头颅滚落在满地绣品上,鲜血染透了刚绣好的“平安”二字。
街面上,漠北士兵提着百姓的头颅当战利品,有的把孩童挑在枪尖上取乐,有的闯进粮铺,把米缸掀翻,粮食撒了一地,还往上面踩。血腥味、火焰的焦糊味、女子的哭喊声、老人的哀求声混在一起,飘在云梦关的夜空里。有百姓想从城墙上跳下去逃生,却被漠北人用箭射穿膝盖,摔在城墙下,没死透的人在地上挣扎,被路过的马蹄反复踩踏,直到没了动静。
巴图站在县衙门口,手里把玩着赵承渊的玉带钩,看着士兵们把抢来的布匹、粮食往马背上搬,听着身后传来的惨叫,嘴角勾起一抹笑。左边那名漠北勇士扛着两个年轻女子走过来,女子的嘴被布塞住,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勇士把人往地上一扔,对巴图说:“少帅,这两个还能走,带回营里正好!”巴图点点头,目光扫过燃烧的街道,火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满地尸体上,像一道狰狞的疤。
阿勒泰走进一家绸缎庄,里面的掌柜早已被砍死在柜台后,他随手拿起一匹红绸,擦了擦弯刀上的血,然后把绸子往地上一扔,任由士兵们把货架推倒。窗外,一名漠北士兵正用火把点燃一座戏台,戏台上还挂着“国泰民安”的匾额,火焰很快吞噬了匾额,“安”字的残骸在火中扭曲,像在无声地哀嚎。
云梦关的夜空被火光染成暗红色,哭喊声直到后半夜都没停歇。有的百姓躲在地窖里,听着上面传来的脚步声和惨叫声,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有的被现后,男人们被砍杀,女子们被掳走,孩童们要么被摔死,要么被当成玩物,扔来扔去。街道上的血水流进排水沟,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偶尔有没死透的人出微弱的呻吟,很快就被漠北人的笑声盖过——这座白日里还守得固若金汤的关城,此刻成了人间炼狱,每一寸土地都浸着血,每一声哭喊都裹着绝望。
云梦关破城的消息传到应天府时,巳时的阳光刚照进紫宸殿。新帝赵瑜捏着枚玉扳指——三日前掐死奄奄一息的父皇时,从老人颈间摘的,明黄龙袍下,袖口还沾着雍王赵瑾的旧血。皇后早被他软禁在冷宫,登基大典那日,一道白绫送了终。
殿外闯进来个衣衫褴褛的信使,肩上插着断箭,血滴在金砖上。“陛下!云梦关没了!赵承渊将军全殉国了!漠北人在城里……”他举着块染血的绸布,是赵承渊甲上撕的,“赵”字浸成了黑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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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赵瑜摔了玉扳指,龙袍扫翻香炉,香灰撒在登基礼器清单上。“赵承渊带三万兵,怎么会守不住?你想借边关事翻朕的账?”他踹向信使伤处,断箭扎得更深,“朕斩雍王、饿死牢里七个弟弟,登基那日送皇后白绫——这江山是朕的,你也敢造谣?”
户部尚书埋着头,指尖颤——前几日御史提援兵,被赵瑜腰斩,级挂在午门,乌鸦都啄空了眼窝。他不敢吭声,怕落得和雍王、皇后一个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