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怎麽那麽白?”季母自言自语般问。
季父则看向闻寒:“小寒,你电话里说的不对劲儿是怎麽不对劲儿?”
闻寒合好门,顿了顿,看向同样皱眉看来的季铭:“大哥应该记得——”
他低头组织了下措辞,才继续开口,“在福利院,昭昭被大哥送去医院那次,醒来时……曾是……他小时候的样子。”
季铭当然记得。
那种自责痛惜与无能为力的愤懑,让他事後不止一次半夜惊醒无法入睡。
“你的意思是?”他看向闻寒,脸色一白。
闻寒轻轻点了点头。
“什麽意思,你们俩打什麽哑谜?”季母着急,且莫名心慌。
季铭看了眼母亲,犹豫是否要让她知道。
儿子的神态让季母心里越发不安稳,但经历过这麽多,她又有什麽承受不住的?
“你说!”她给自己定了定神,目光定定看向季铭。
然而事实证明,有些事,真的难以承受。
尤其当她看到醒来的季昭,缩在床头,不吃不喝,怯生生不看人,嘴巴里翻来覆去要妈妈。
他不是要妈妈,他是要她的命啊!
拒绝丈夫陪同,她一个人在洗手间掩面哭过一场,擦干眼泪,梳洗化妆,细细遮了皱纹,描了眉眼,一丝不茍涂好口红,放下头发,对着镜子逼回眼泪,款款走到他床前,迟了二十多年,抱他在怀里:“昭昭乖,妈妈来了……”
*
季昭感觉自己做了个很漫长的梦,很累,累到醒都醒了,他却一动都不愿动。
试图回忆为何会这麽累,脑中又是一片空白。
也不奇怪,做梦嘛,难免是这样——他有些失落地睁开眼。
“昭昭?”季母见他睁眼,忙从床头站起来,有些紧张地看了他一眼,按住他乱动的手。
他这两天时昏时醒,高烧反复,手上还打着吊针。
“妈……”季昭怔怔地喊了一声,随後又有些脸红,“不是,阿姨……”
“你叫我什麽?”季母不错神地盯着他,手抖了抖。
季昭有些尴尬,刚回归季家时,顾虑小宇哥,他是叫父母“叔叔阿姨”的,後来小宇哥已经知道真相,他却一直没好意思改口。
刚才也不知怎麽了,大概是睡迷糊了,脱口就叫了声“妈”。
他有些别扭,含糊过去,不再看季母,眼睛看了眼周边,愣住了:“我在哪里?”
他说着,下意识坐起来,一用力,身上好多处酸痛,酸痛也罢,关键是右脚还用不上力——他看了眼自己手背上的留置针,又掀开被子,看了眼自己的腿,忽然想起来了——“我出车祸了!”
*
“清醒了?”
“什麽意思?”
得到季母通知,季父丶季铭和闻寒同时擡头。
“昭昭不是……小孩子了?”季铭浑浑噩噩问。
“不是!也不是十八岁了!”季母眼里含着泪——喜悦的泪,“孩子彻底醒了!”
这回季铭反应倒快起来,“嗖”地冲进病房,紧紧盯着弟弟:“我是谁?”
季昭愣了愣,疑心自己没听清:“哥你说什麽?”
季铭嘴一咧,想要笑,泪花子却差点飚出来,他走上前,一把抱住季昭:“你个混蛋!臭小子!哥早晚揍你一顿!”
“什,什麽?”季昭愣了愣:揍谁?一定是他耳蜗出问题了……
他被季铭紧紧勒在怀里,茫然地擡起头来,面前,是神色复杂望着他的父亲,母亲,还有……闻寒。
“闻老师……”他怔怔叫了声。
“嗯。”闻寒嗓子发软,腿亦有些发软,看着季家人依次上前和他拥抱,自己却迟迟迈不动脚。
他真的怕,怕极了,怕极了他变不回来,永远是那个等着妈妈来接的小孩,一个人在暗无天日中绝望挣扎。
万幸……
鼻子一酸,他扭开脸,快速眨了两下眼。
“我……昏迷多久了?”就在这时,他听到季昭问,“陈默和司机呢,他们都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