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从哪里说起?
值得说的太多,想说的也太多。
甚至他不想说的东西也太多了,它们铺洒在他的心底,像一层安静的浮灰。
还是不要打扰它们的好,文卿想,他讨厌自己变得灰头土脸的。
那麽就从中间说起吧,从他睁开眼後看到的第一个人说起,从卡瑟加顿山脉的最高峰说起。
他站在最高峰上突出的那一小块平地上练习剑术,天空空旷而又辽阔;
他在贫瘠的草地上练习乐器和发音,由磕磕绊绊到流畅成熟;
狮鹫一家被他和李闹腾得鸡飞狗跳,躲丧神似的躲他们俩。
那段日子过得乱糟糟的,可真要想起来,又那麽普通和寻常。
文卿醒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微笑。
背後传来沉稳的心跳,一只手臂揽在他的腰间,呈现出一种半是锁定半是守护的力道。
是蒂恩托。
他的手指轻轻搭在文卿的小腹上,随着他的呼吸起伏。
文卿翻了个身,那些手指便温柔地在他的身体上划过一个圆弧,然後擡起来,抚在他的後背上。
他稍微仰起一点头就和蒂恩托面孔相对了。
在这样近的对视中,精灵王澎湃的美扑面而来,犹如春日的雨雾沾染了脸颊。
文卿睁大眼睛看着蒂恩托,不知为何,觉得对方比他记忆中的更美了。
“睡得还好吗?”
蒂恩托问。
“嗯。”
文卿说,“做了个好梦。”
尽管不记得梦里发生了什麽,那些愉快的心情却还残留着,如同一阵暖融融的风。
精灵王看了他一会儿,微微地笑了一下,然後垂下眼睛。
他仿佛又要陷入往日里的沉眠了,并且同往日里一样,不给渴望垂怜的世人留下只言片语。
他不应当这样珍藏自己,因为美应当遍洒世人。
可世人该如何去理解他啊?
他活过的漫长时间是鸿沟,他拥有的超卓天赋是天堑,他超越了世人理解的极限,就像——就像梵高的画——梵高死了,他的成就定格在某一瞬间,人们落後的鉴赏力才得以追赶上这个卓越的灵魂,理解了他的天才。
看书菈
而精灵王永远——永远——没有被追赶上的那一天了。
巨浪般的悲伤淹没了文卿,他几乎要含泪;
可另一种奇异的力量,另一种平静的丶从容的丶怅然的欢悦又涌上心头,令他不由自主地露出笑来。
他什麽都没明白。
有什麽关系?
他什麽都不需要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意识到……
最後一部分,是文卿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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