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先前安乐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彼时听起只觉惊悚,却未料到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後宫中的局势竟真如她所期盼的那样産生了变化。
她一方面惊讶于其行动力之强,另一方面又觉得此事多有怪异。
那两个宫女用的是“独宠”而非“盛宠”。
一方面,若真如她们所言,“连惠妃娘娘都被比了下去”,那冷清怀当初冒着得罪安乐公主的风险也要在她的生日宴上举荐安乐的意义又在哪里;
另一方面,如今萧祁後宫中的妃子,叫得上名号的,哪一位不是重臣家眷,若硬要说起来,自班旭死後,班家大哥辞官远走,倒是皇後班清淑的家室最为衰微。
这些家室显赫的女人中亦不缺年轻貌美的,既进了宫,或为情爱,或为利益,总要费尽心思在萧祁面前挣得一丝席位,又怎麽会任由一个毫无背景的女人独得圣宠?
更何况如今这个女人还怀有了身孕。
闭上双眼,唐拂衣明白,自己如今所掌握的信息还远不足以支撑她想明白这些事情。
与其如此,还不如趁着这剩下的一些时间养精蓄锐,以应对明日的朝会。
一夜浅眠。
天方破晓,便有主管仪礼的女官带着几名宫女前来,为唐拂衣梳洗打扮。
在北萧,年轻女子的发髻都并不复杂,由于不喜用金银,首饰不似南唐那般繁重,但真要做起来却也扎扎实实要花上一段时间。
唐拂衣端坐在镜前,任由两个宫女在她脸上施粉描眉。
靠近眼角的两侧缀上珍珠与红纱穿成的链子编进发中,收拢到後脑,馀下的头发挽成一个较低的发髻,用红线缚住,又缀上松石与点翠工艺制成的花钿,极细的金丝勾勒出柔和地线条,蒙亮地天光和烛火映衬下,竟显出些妖艳地颜色。
淡红色的长袍熨烫地没有一丝褶皱,外侧罩了一层较厚地黑纱将那颜色压的极暗,腰间用玉带束住,侧前方垂下一方雕刻了山茶花纹样的玉佩,整个人从头到尾显得端庄而严肃。
这是北萧宫中女官的服饰形制。
唐拂衣站在镜前,看着镜中人薄粉敷面,细眉轻挑,眼角用微末地金粉与珍珠做了点缀,唇脂嫣然。
本该是美人玉面,那双略有些狭长的眼睛却只是在爱这样的妆容下显得越发凌厉而有威严。
她似乎已经很久麽有这麽仔细的端详过自己,看着镜中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又忽然有些恍惚——原来如今的自己竟是这般模样。
“姑娘,时间差不多了,若是准备好了,就请出来吧。”
屋外传来女官的催促声,唐拂衣应了一声,出门的时候还是出于一丝好奇,瞥了一眼并排站在一侧的那两位小宫女,看起来都是只有十四五岁的孩童模样。
和苏道安差不多大的年纪,不过她今年过了生辰,应有二八了吧?
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忽然出现,她面露厌烦,蹙眉将这个名字从脑中扫开。
宫道上已经有宫女和内侍来来往往的忙碌,唐拂衣一路跟着,出了後宫的范围,便不再是她熟悉的道路,靠近乾元殿的时候,每隔三人的距离便有侍卫带刀站岗,廊顶重彩的雕龙之下,经年褪色的木板地面都显得越发庄重肃穆。
旭日东升,身着不同颜色官服文臣武将三三两两一个接着进入大殿,唐拂衣跟着侍者等在殿外,一衆官员中,很快就见到了苏栋父子的影子。
虽说是大赏,实际上真正能上朝收封的亦只有他们三人而已。
“拂衣见过大将军,苏副尉。”唐拂衣躬身行礼。
“嗯。”苏栋点点头,站到了她的身前,没多说什麽。
倒是苏知乐看起来心情不错,跟在苏栋身後,冲唐拂衣眨了眨眼。
“欸,你现在感觉怎麽样啦?好点没?”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问道。
“已经没事了,多谢苏四公子关心。”唐拂衣回。
“那便好。”苏知乐似乎是真的松了口气,“那你和我小妹是怎麽回事啊?”
“什麽怎麽回事?”唐拂衣问。
“你们吵架了麽?”苏知乐补充道,“之前在军营的时候,我看你们关系挺好的呀,你冒险救她,她也特别黏你,小时候涉川也这麽粘我呢。”
“粘你?”唐拂衣脱口而出,问完才觉得奇怪,不明白自己为何要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是啊,你不信啊?”苏知乐大大咧咧根本察觉不到她微妙的心理变化,只当她是颇为不屑,“小时候在军营,大哥忙,三哥凶,只有我有空陪着涉川到处疯玩。”
他说着,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摸出一个物件来,递给唐拂衣:“喏,教你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