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神色古怪地看了唐拂衣一眼,摇了摇头。
“不知道。”他说,“我原本想留她一晚,但她说她还有急事,帮你包扎好後匆匆就离开了。”
唐拂衣怔怔盯着那短刀看了一会儿,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麽。
头疼得厉害,一片混乱的记忆中,她猛地想起前几日苏道安说得那些有些怪异的话。
“拂衣,若恨意难消,那便逃吧。”
“离开南唐,也离开北萧,天高海阔,去哪里都好。”
彼时唐拂衣觉得她的语气和态度略有些熟悉,却只将那些话当做了简单地安慰,并未放在心上,如今再想,才恍然惊觉。
苏道安当时看向自己的眼神,竟是与那一夜在池边,她提起左嫣然时一模一样。
安乐公主何其聪慧,又何其敏锐。
从知晓自己陪嫁侍女地假身份的那一刻起,她或许就隐约能猜到自己对南唐,对北萧的恨。在自己苦苦等待复仇之机的同时,她也在等待一个真正能帮助自己的机会。
她给了自己一线生机,却还不满足于此,她还想给自己更广阔的天地。
所以,前几日准备要出发时,她未加思索便决定要带上完全没有行军经验的自己。
所以,她会夜晚的林中询问自己对当年之事的看法。
所以,昨日傍晚在山坡上,她才会拉着自己的手,事无巨细的说明下山的路线。
一切竟早皆有迹可循。
彭青一线本就凶险,青崖关战事紧张,彭州又有灾情,此般情况下,不会有人耗费人力去找一个在山中失踪的小小侍女。
这是毫无破绽的计划。
可……
唐拂衣深吸了口气,呼出来地时候还有些颤抖。
她当然不会认为从山坡上滚落也是苏道安的计划之一。
按照她此前的描述,原本她应当是想在小庙过夜的时候,找机会让自己下山。
“她……”唐拂衣顿了顿,她在心中拼命说服自己要冷静,却还是克制不住的打颤,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倒是那少年见她如此,主动问了一句:“你是想问她状态如何?”
他似乎方才一直在等,等着唐拂衣自己将思绪理清了,才又开了口。
“嗯。”唐拂衣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
“比你是好一点,但总归还是淋了雨,好不到哪里去。可你若是不熟悉路况还想去找她,我劝你还是悠着点。”
唐拂衣目露不善,那少年轻叹了口气。
“你的那位……好友?”
少年露出一个询问的表情。
唐拂衣愣了愣,很快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对方的这个称呼,心里却不知为何有些不是滋味。
“你的那位好友,虽说看起来身形娇弱,但大晚上的,若非是对这一带的地形较为熟悉,不大可能一个人背着你找到我这里来。
她为你清洗和包扎伤口的动作又熟练又干脆,就连我看着都觉得自愧不如,想来是曾经特意学习过。”
“你若是想去寻她,不如先想一想若是没有她,你在从山坡滚下来後,能不能自己走到这儿来。
更何况,她若真的想与你一同,哪怕是再着急,走的时候总该留几句话吧。”
“她一句话都未有给我留麽?”唐拂衣又是一愣。
“没有。”少年摇了摇头,他看着眼前人的情绪肉眼可见的迅速低落,眼神中颇有些遗憾,“她只是交代了我,希望我能稍稍照顾你一下,待你能行动自如後,可自行离去。”
干净而明朗的声音响在耳边,每一个字都能听的清楚。
或许从坡上滚落并非苏道安原本计划好的一环,但在意外突生後,她依旧选择利用了这个机会,将自己送出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