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封她忽然很想抱一抱她的小太阳。……
南街的戏班表面上只是一个普通的唱戏的地方,实际上是冷嘉明给先四皇子旧部寻得藏匿所之一。
这个地方做的极其隐蔽,台上唱的是最正宗的北戏,说书人多年如一日,说得都是些老掉牙得才子佳人,痴儿怨女。
台下的茶座上时常会有不同的戏痴闲话,编一些作为民间俚曲传播出去,却也从未暴露。而那些见不得人的物件,都被深藏在戏台子的下边,若非是知道其关窍或是刻意搜索,根本不可能发现。
这戏班开了许多年,中规中矩,且近几日还在过节,怎麽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被查封?
冷嘉明面色一变,声音却还算冷静:“怎麽回事?”
“听说……听说是吏部尚书方志甫家的小公子方协来咱们家听戏,结果有不长眼的闹事,滚烫的茶水泼了那小公子半身,小公子回去告了状,当天晚上官府就来了人,说……”那内侍看起来有些难以啓齿。
“说什麽?”冷嘉明问。
“说……我们这戏班所在的这地块和太後的命格相冲,太後身子不好,是戏班的人连年诅咒之故,也不让人辩解,就把我们的人都抓了。”
“……”
唐拂衣愣了愣,转头望向冷嘉明,只见他亦是神情复杂。
“就因为这个?”他问了一句,“没别的了?”
“没了。”那内侍摇了摇头。
“还有什麽消息麽?”冷嘉明又问。
“这奴就不知道了。”内侍道,“今日午前抓的人,目前也没再有什麽消息传出来,只是搜了院子,大门上方贴了封条,中午的时候找了唱戏的家人去问,只说急什麽,挨个审完了自会放人。”
“可这戏班子里抓进去的人少说也有几十个,这要挨个审得审到什麽时候啊,我瞧着他们恐怕就是不想放,便连忙进宫来通知公子了。”
“没再去戏班子找麻烦,那便是还没审出什麽。”冷嘉明想了想,“有没有打听到是哪位评事在负责此事?”
“似乎是陆评事。”
此言一出,另外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互相都从双方眼中读出了一丝微妙。
大昭寺评事陆青,是刑部郎中陆平长子,其妹陆云,正是苏家长子苏知还的夫人,苏栋的儿媳。
“呵。”冷嘉明冷笑了一声,“唐大人,看来你口中素来只忠国不忠人的苏氏,如今也有了私心啊。”
“冷大人如何就认定此事与苏氏有关?”唐拂衣反唇相讥,“那方小公子是萧都城里出了名的浪荡公子,说不定还真就只是因为受了欺负,铁了心要你这戏班子开不下去。怎麽你冷大人明知此事还不知道叮嘱自己人当心着点,让人给得罪了?”
冷嘉明无言以对,咬着牙恨恨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再理唐拂衣,转头向那内侍道:“通知宫外的人,让他们先试试用钱能不能了事。”
“是。”那内侍领命匆忙去了。
唐拂衣也没有再多呆,左右自己想问的话都已经问完,她想了想,走上前去为惠贵妃敬了柱香,也转身离开。
找个替罪羊比找个真凶要简单得多,淑妃秦俪在失子後时常有疯癫之状,尽管这病是时好时坏,但多少也舍得萧祁厌烦,春雨轩两年来越发冷清,伺候的下人们也常有不满。
想要在淑妃宫里动手脚,显然要比在千灯宫要简单得多。
秦俪的精神状态本就极差,买通两个伺候的人,稍加审讯,女人便开始疯疯癫癫地语无伦次,想要让这样一个女人在僞证上摁下手印对唐拂衣来说并不是什麽难事。
秦俪在被人拖走的时候唇角还带着痴笑,唐拂衣站在一旁看着,心里头也说不清是什麽滋味。
三年,这样的脏事她早就已经做了不知道多少。
最初地那段日子,她整日浑浑噩噩。
冷嘉明很快就兑现了自己的承诺,暗中操作将张伯云送进了大牢。
异国降臣,明帝今日可以优待,明日下了大狱,谁又会在乎他是否清白?
她特地赶过去,亲手拿着满是倒刺,沾了盐水的鞭子抽到他血肉模糊,抽到他浑身上下都不再有一块完好的皮肤,抽到自己精疲力竭,方觉泄愤。
“张副将,当初你背叛王甫,大开城门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日的下场?”
唐拂衣想,那个时候,她是痛快的。
她看着那具到最後几乎已经看不出人形的尸体被拖出肮脏的地牢,她几乎想要立刻放声大笑。
而这近乎疯狂的兴奋过後,紧随而来的又是无边际的迷茫与孤独。
她想告诉师父,那个叛徒终于有了自己应得的报应,可她甚至找不出一样可以作为祭奠的物品,最终也只能紧紧握着那把小小的蝴蝶刀,跪在雨中嚎啕大哭。
她又冷又怕。
她意识到自己无家可归。
她忽然很想抱一抱她的小太阳。
睁开眼,入目是苍白的宣纸上写的密密麻麻地文字,侧撑着睡着的姿势导致的酸痛感漫上身体,身心的疲惫似乎并未因为这短暂的小憩而得到缓解。
唐拂衣怔愣了片刻,揉了揉眉心,撑着桌面站起身来,走到门口。
推开门,雪还未停,天地间银装素裹,与阴暗深沉的内室形成鲜明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