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圜“你是在威胁我?”苏栋蹙眉。……
她出了帐门,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垂着头驻足了许久。
唐拂衣片刻怔愣,便见惊蛰忽然擡眸向自己这边。
四目相对,只见对方满是警惕地目光中先是划过一抹惊讶,而後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摆了摆手让凑上来询问的士兵退下,又转身独自往自己这边走过来。
没过一会儿,熟悉地身影就出现在了远处的林中。
唐拂衣四下望了望,确认无人後,才快步迎了上去,赶在惊蛰要开口前抢先问她:“公主呢?”
离得近了,才发现惊蛰眼下明显的乌青,她眼眶微红,薄唇紧抿,眉尾下垂。
唐拂衣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跃出胸口,她到千灯宫半年,哪怕是那夜苏道安发病,都未曾见惊蛰露出过如此悲伤而无力的表情。
而她的沉默更是令唐拂衣越发恐惧。
“公主没有回来是麽?”她上前一步揪住惊蛰的衣领,压低声音厉声质问,“你们没有去找她,就自己下山了?”
惊蛰眼中亦是悲怆,但她并没有回避唐拂衣的目光,而是看着她缓缓开了口。
“运粮一事紧急,公主出发前曾关照过,不论发生什麽,都优先运送粮草……”
“那现在呢?现在去找了麽?”唐拂衣急急打断,“派了多少人?分别都去了哪里?”
她看着眼前人的眼眶越发变红,漆黑的瞳孔里映出自己焦急的神情,却迟迟都没有得到答案。
“你说话啊!”唐拂衣又问了一遍。
“大将军说……”惊蛰双手握拳,深吸了口气,紧咬的牙关间颤抖着漏出两个字。
“不找。”
“什麽?”
风过树林,万叶轻响。
唐拂衣只觉一阵恍惚,几乎要听不懂惊蛰的话。
“什麽意思?什麽叫不找?”她蓦地松开手,後退了一步,眉眼间满是难以置信:“公主不是大将军唯一的女儿吗?”
“是。”惊蛰的目光中亦有不忍,“但如今情形,大量洪水堆积在扰月山的另一侧,轻云骑与白虎营近八万人马被困在此处,後有洪水岌岌可危,前有南唐坚壁清野。这几日虽然暴雨暂歇,却依旧阴郁沉闷,若是再有大雨天降,粮道另一侧的水位再有暴涨,越过堆积地山石,北萧数万精兵将会在瞬间覆灭。”
“唯今之计,只有借着这此次运来的粮食和物资,集中所有兵力,一举攻下端义和瑞义,背水一战,方能有一线生机。”
“数万兵马,难道就分不出一点来找人?”唐拂衣觉得自己几乎都要哭出来,她当然明白惊蛰的意思,与北萧的数万精兵相比,一个公主的命简直是微不足道。
可她明白归明白,又怎麽能真的就这样任凭苏道安一人在这环境恶劣,野兽出没的深山中自生自灭?
“大将军作为父亲,难道要弃自己的女儿与不顾吗?”她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惊蛰的手腕,“你带我去见大将军,我去劝他。”
惊蛰被她拉着走了两步,而後猛地顿住了脚步。
“你冷静点!”她低喝道,“大将军身为人父,若非情势所迫又怎麽会忍心……”
她忽然哽咽,逡巡许久的泪落下来,後半段话竟是怎麽都说不出口。
“扰月山主脉本就高险,我们之所以能平安到达,亦是靠着公主带我们走了大半,而班大人虽未亲历,却也有所了解。饶是如此,没了公主的帮助,後面的小半程我们也足足多花了一日一夜才到达。”
“更何况,下山容易上山难。此般状况下,若只是派一小队人马进山找人无异于送死。”
“将士们能死于战场,却不能因为这样的事情死在……”
“可公主本就是为了运送这救命的粮草才进山的,她几个月前才身中剧毒,好不容易养回来一些,山中气候多变于她而言又何尝不是送死?”唐拂衣泣道。
“你的所思所言将军如何不懂,公主是他唯一的女儿,自幼便被他带在身边,做出这个决定,他比任何人都要痛苦万倍。”
昔日总是喜行不行于色的女人言到此处也是泪如雨下,她的身姿终于不再笔挺,低垂下头,肩膀微微耸起,似乎是压抑着无数的悲痛与无奈。
而唐拂衣看着惊蛰的模样却忽然冷静了下来,她意识到这件事情或许还能有转圜。
以惊蛰的身份和性格应当是说不出先前的那一番话的,那这些话便只能是出自苏栋之口。
惊蛰从大帐中出来驻足许久,再看她如今面对自己的状态,这恐怕是将军方才才在那顶大帐中做出的决断。
而苏栋明明上午就赶来了这里。
说是情势危急,他做出这样一个决定却几乎用了一整日,那些话,看似是在说服他的下属,实际上何尝又不是在说服他自己?
思忖间,远处的大帐又有人影晃动,只见一个身着玄甲地女人先出了大帐,而後掀起帐帘,微微躬身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