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拂衣白了她一眼,擡手要打,陆兮兮猫着腰往小九身後一躲,故作可怜道:“九啊,你看你家小姐好凶哦,关心一句就要打人了。”
“陆老三你给我正常点。!唐拂衣几乎都要被陆兮兮这幅死腔样子给气笑了,碍于小九被“强行”架在中间不好真的发作,也只能耍耍嘴上功夫。
但她嘴上功夫与陆兮兮还是差了一大截,小九见势不对,连忙笑眯眯地两边劝和。
“小姐是不是宫里还有什麽事没有处理完?”她开口问道。
“……是。”唐拂衣没想到小姑娘竟能如此敏锐,停顿了片刻,才微微点了点头。
除夕夜尚宫局除了值班的女官,其馀人下工都会较早,如今天色渐暗,唐拂衣并没有什麽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但她也确实有些想回去。
说不出原由,但这大约会是她在萧都度过的最後一个年节,哪怕是进不去想去的地方,她也想离那处更近一些。
“那小姐先去忙吧,不用担心我!”小九一把抱住陆兮兮的胳膊,“有兮兮姐陪我就够啦!”
“是啊,身在曹营心在汉,快滚快滚!”陆兮兮附和道。
“陆老三,你那舌头要是不会说话下次我帮你割了。”唐拂衣瞪了陆兮兮一眼,转头换了一副温和的表情,冲小九点了点头。
“那你照顾好自己,我先回宫了。”
小九笑着应了一声,陆兮兮也跟着小九一同挥了挥手,提前留下一句:“新春快乐。”
“新春快乐。”
唐拂衣转过身,穿过熙熙攘攘的长街,在宫门下钥前回到了宫里。
一路走过几乎都见不到几个宫人,尚宫局中更是冷清。
她并没有什麽事情要做,也提不起什麽精神。当年那盏没送出去的灯被她挂在了自己的床头,她坐在寝殿的桌边盯着那灯发了许久的呆,才终于站起身,推开了门。
天已经完全黑了,唐拂衣撑了把伞,又披了一件绒衣,踏入这漫天飞雪之中。
正是一年一度地合宫夜宴,远处的宫殿灯火通明,钟鼓乐声隔了老远传过来依旧是不绝于耳,唐拂衣目光冰冷,驻足远望。
起初她以为冷嘉明的目的是杀死萧祁为先四皇子平反,但实际上他的目的远不止于此。
当年他怂恿三皇子在朝上为自己请官,明帝的旨意姗姗来迟,尽管自己最终还是因为尚宫之位太过忙碌而请辞,但自那之後,萧国唯才是举的名号宣扬出去,越来越多的人才涌入朝中,到如今,每日上朝的官员中,几乎已有四分之一皆为女子。
偏见与隔阂都在逐渐被消减与打破,男女并立堂下无所不言,此乃古今未有之气象。
可这萧都城的盛世气象背後,却也藏着南方叛乱四起,北境雪灾频发,西域疫病蔓延。
大皇子萧景棋自彭州赈灾立下大功,尤其受明帝器重,三年来先後又被派出两次赈灾,皆是卓有成效,所到之处,百姓无不拜服。
而这化险为夷的背後,是冷嘉明一次又一次的故意为难,亦是萧景棋本人从自己的私库中捧出的一笔又一笔银钱。
再丰厚的宝库也有被掏空的一日,当疫病蔓延西境四州,昔日肥沃地土壤成为萧景棋的埋骨之地,萧都城也是时候再度改天换日。
唐拂衣并不在意他人要做些什麽,只要不影响自己达成目的,她也很乐意见到这把火被烧的更旺一些。
动手的日子就定在年後。
她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不知不觉竟到了御花园。
园子里大多数的花花草草都熬不过萧都城的冬天,因此每到这个季节花园中除了日常洒扫的宫人以外很少会有人在此驻足。小巧而略显陈旧的石质地灯照亮了脚下的卵石小径,幽香引路,远处几株红梅影影倬倬,开的正盛。
千灯宫後院的假山前,也植了几株红梅。
印象里千灯宫里的数量没有御花园中的多,却比眼前这几株要长得更好。
小径与梅树之间还隔了一层草地,冬日里草叶枯黄,无人打理,显得有些杂乱。
唐拂衣忍不住迈步上前,想靠那几株红梅更近一些,脚下却忽然踩到了什麽坚硬地物件。
“咔”地一声闷响,像是有一把巨大的钳子忽然钳住了脚踝与脚掌,一阵剧痛从脚掌直冲脑门。
唐拂衣被痛得眼前一黑,低呼一声摔倒在地,她咬着牙扒开杂草一看,竟是一个通体漆黑地捕兽夹,藏在这草垛里根本难以察觉。
来不及细想这宫里为何会出现这种东西,她伸手过去想扒开那夹子,却又因为那剧痛浑身乏力,而实际上,哪怕是正常情况下,她也不可能徒手扒开这种野外专门用来捕猎的兽夹。
时间拖得越久,痛麻的感觉就越剧烈。唐拂衣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久留,不论如何,都要先想办法回尚宫局再说。
隆冬之夜,她却浑身是汗浸,长发透湿,唇齿间几乎渗血。
她双手撑地,试图借助没有受伤的那只脚爬起来,尝试了多次却始终都无法成功。
燥热褪去後寒意越发刺骨,力气几乎都已经耗尽,唐拂衣喘着粗气,她感到自己身体上的温度在快速流失,长夜方至,再这样下去,不出两个时辰,她就会被活活冻死在这里。
唐拂衣不想就这样死在这里,可她如今已经连大声呼救的力气都没有了。
绝望如潮水漫上脑子,唐拂衣深吸了几口气,冷静下来後,她哆哆嗦嗦地从发上拔下一根细簪,试图尝试将这个捕兽夹撬开。
然而光线实在太过昏暗,加上她从前对这种东西也没有什麽研究,进度一度停滞。
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地声响,唐拂衣蓦然擡起头,她见到不远处的石桥後似是有亮光越来越近。
下一刻,半个脑袋自桥头的石兽後探了出来,鲜红色的兜帽下,一双漂亮地眼睛怯生生望向自己的方向。
是苏道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