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小溪向下的路比之前要好走许多,大约是因为此前连日大雨,溪边的翠绿色的草叶看起来有些萎靡,溪水漫出来,脚下的路泥泞不堪。
正值夏日,不远处的林中蝉鸣不断,唐拂衣沿着小溪走走停停,两边高耸的山脉不知不觉已经不见。
直到溪流汇入从北面来的大河,驻足回望身後层叠险峻地高山,唐拂衣忽然想起苏道安曾经画的那张路线图。
彼时她仅仅画了一道山脉,说的话也简单,在纸上看来到也并不觉得有什麽,而如今真的身处其中体会过後,才知其高险。
而自己自幼生长的扰月山庄,看起来很大,实际上也只是这山中的小小一隅。
她在心里慨叹了一句,回身继续向前走,草色逐渐消失,河水也逐渐变得浑浊,过了正午,才终于在一片荒芜中见到了房屋的影子。
尽管上游处被截断,但有断断续续地雨水和漫过截断出落下来水支撑着,下游处的这里反倒是看不出什麽异常。
过了桥,走近了,才发现这已然成了一座空村,各种蒙了风尘的木制器具堆得七零八落,车轱辘滚在道上,看起来已经许久无人理会。
村子的东南面是一片梯田,如今都被烧成了一片焦土,只馀下一条像是人工挖掘引流的小河,孤零零地淌过寸草不生的黑地。
想来是因为连年的战争,这里的村民都已经离家避难了。
唐拂衣忍不住有些惆怅,她又向前走了两步,却忽然听到有马蹄声愈来愈近,来不及多想,侧身躲进了身边的屋子里。
来者是三名身着甲胄的骑兵,午後过半,阳光落在那三人玄色甲面上,竟都是流光溢彩。
唐拂衣透过破破烂烂地窗户望过去,忍不住在心里啧啧赞叹,哪怕是那甲面上肉眼可见地遍布划痕与血迹,都掩不住那甲胄的贵气逼人。
那三人骑马走来的步伐未见焦急,看着像是例行到周边来巡逻的斥候。
走得近了,三人开始分头在村子里搜寻,说是搜寻,但也并不下马,也不进屋。唐拂衣屏住呼吸,缩了缩身子躲到墙角的阴影中,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没过多久,三人大约是搜完了,竟是直接汇聚在了唐拂衣所在的屋子前。
“你那儿有人没?”
唐拂衣听见一人开口问道。
“没有。”
“田里也确认过了,没东西。”
“啧啧,这田都被烧成这样了,还能种出东西麽?”
“不知道啊,不论如何还是先把消息带回去交给将军定夺吧。”
“也好。”
三人达成了共识。
“话说回来……将军每日晨练都不会缺席,今日怎麽没见到他?”
“听说是今早粮食物资到了青崖关,将军赶过去接应。”
“啊?粮食到了直接运到燕仪不就好了,何必要大将军亲自跑一趟?”
此问一出,其馀二人却都一时没有接话。
唐拂衣原本并未觉得此问有什麽特殊之处,但这诡异的沉默却却令她心生不详。
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人犹豫着开了口。
“这事儿我也向别的兄弟们打听了一嘴,好像说是……粮到了,但人没到。”
“什麽?”
两声惊呼异口同声,唐拂衣心头一颤。
“你说清楚点,人没到那粮难道能自个儿飞过来不成?”
“哎哟哎……你滚开点……我也只是听说,估计是丢了什麽重要的大人吧,具体什麽人我怎麽可能知道。更何况大家都是道听途说,你真想知道有本事自己去问方副将。”
“罢了罢了。”那人一听连忙一面示弱一面开玩笑道,“方副将那脾气,兄弟这不是要断了我的活路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