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影应了一声是,招呼了两个人急急将小九带了下去。
几个侍从围上来将场地中央和座位上的脏污和血迹清理干净,晚宴继续,歌舞声中,唐拂衣却再无法平静。
桌上的珍馐美味都味同嚼蜡,她偷看了眼上座,却发现苏道安不知什麽时候已经离了席,而萧祁搂着安乐,与苏栋陈自松等人聊得正欢。
又观察了一阵,只觉得他暂且是没有留意到这边的可能,便起了身,与身边人打了招呼,只说自己酒过三巡有些不适,出去散散心。
离席後一路穿过欢庆地人群走到偏僻处的溪边,唐拂衣这才终于是稍稍松了口气。
尽管如此,她却依旧是心乱如麻。
远离了喧闹与嘈杂,唐拂衣顺着溪水慢慢地往前走,垂着头,方才发生的一切如走马灯一般一幕幕在脑中重现。
她想起苏道安的那一声惊叫,刚刚好卡在那剑落下之前。
而能如此冷静于乱军之中射出决定胜负的一箭的人,又怎麽可能因为这远到都看不清的一场斩杀而被吓得连话都说不连贯?
苏道安是想救人。
唐拂衣停下了脚步,皎皎月光映在溪水中,柔和的黄色光影随着水流的形状不断地散开又聚拢。
她深思苏道安此般行径的原因,却忽然觉得无比烦躁。
她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一个完美的支点去谴责,去憎恶对方,因为如今此般情况,正是她无比渴求的结果。
可救人者是她,杀人者亦是她。
唐拂衣咬住了下唇。
师父戎马一生,他知道南唐必败,因此他甚至不求胜,只求堂堂正正战死沙场。
可即使是这一小小的愿望,却也因那一支冷箭而破灭殆尽。
到最後,却只能跪在地上,卑微而无力的祈求自己至少不要让他丧命敌手。
若自己不在场呢?
未曾酣战,未曾拼尽全力,甚至连刀都来不及挥上几下,一世功勋便在顷刻间与那颗头颅一起,成为是个人便能肖想觊觎的死肉。
他是个将军啊!
恨意横生,唐拂衣觉得自己几近崩溃。
苏道安。
她到底为何要如此,自己分明没有求她出手帮忙不是麽?她又为何要自作主张!
她逼着自己亲手杀了最後的亲人,如今却又来装什麽好人?
自己无法决定师父的生,却为何连小九的死都决定不了!
到现在,自己先前的那些纠结,那些痛苦,那些,为了自保而不得不背弃亲友的决绝,都像极了一场自以为悲壮感人,实则滑稽又可笑地闹剧!
唐拂衣攥紧了双拳,她蹲下身,捡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向水中的月亮,柔和的光影瞬间支离破碎。
“拂衣?”耳畔由远及近传来一声轻唤。
唐拂衣收了手,循声望去,安乐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扶着侍女,慢慢走到她的身边,神情担忧:“你……”
还有人在。
唐拂衣目光一变,侧头望去。
苏道安正站在不远处的树下,幽幽望向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