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阿姨,你是不是有什麽事?”安馀生坐下,语气有些迟疑,“你吃饭都没怎麽说话,我想问,又怕影响你胃口,赵阿姨,你。。。。。。”
他话还没说完,赵静云眼泪忽然扑簌簌掉。
“你别哭,赵阿姨你别哭啊。。。。。。你有事,你跟我说。”安馀生慌了,手忙脚乱掏纸巾给赵静云擦眼泪。
“没事,没什麽大事。”赵静云吸了吸鼻子,摇头笑了笑,“没什麽大事。”
但眼泪还是止不住往下掉。
“永源他爷爷快死了。”她哽咽着,“永源他爸前两天联系我,说他爷爷想见我一面。”
安馀生不说话,静静听她讲。他只知道赵静云孩子杨永源一岁多丢了,她跟他前夫离了婚。
“当年,就是永源的爷爷带他赶集,把他弄丢了。”赵静云眼神空洞,人回到了那个遥远的下午,“後来呢?他只说了一句‘对不起’,就再没管过了。”
她闭了闭眼,低身笑了笑,笑声里满是心酸:“他让我回去,是想死前得到我的原谅?”
“我不可能原谅!”她忽然擡头,目光里含着深深的痛,“这二十年,我的生活几乎只剩下一件事——找孩子。我把自己逼得走投无路,只为了把永源找回来,给自己一个交代。”
“可他们呢?”她声音发颤,忍着极大的愤怒,“永源他爸再婚,又生了孩子。他们老杨家没有断子绝孙。”
“他们都忘了吧,忘了永源。只有我。。。。。。只有我,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还在苦苦寻找。”
安馀生拳头越握越紧,嘴角浮起冷笑:“现在他快死了,才想起被他弄丢的孙子?”
赵静云深吸了一口气,哽咽着说:“这麽多年,他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怎麽会对我找永源不闻不问?”
“我无法释怀,原谅他,我这麽多年的痛苦就毫无意义。”
“甚至我听人家说,当年他还说过‘小孩丢了就丢了吧,能养活一个就不错了’。”
她闭上眼,脸色苍白:“我这辈子,我再也不想看见他们。”
安馀生一直低着头,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赵阿姨,你该放下,不是原谅他们,是放过你自己。”
“你儿子丢了,不是你的错。”他看着她,眼神格外坚定,“他要是知道你找了他二十多年,吃了这麽多苦,他肯定舍不得你。”
永源舍不得她吗?
她望着安馀生,眼泪决了堤,她捂住脸,肩膀剧烈颤抖,一声声呜咽扎在安馀生心上。
安馀生别过头,抿紧嘴唇,闭上眼睛,眼泪一颗颗往下掉。
他们寻亲团里,来来往往人很多,在南城停留比较久的,赵静云算一个。
他刚来这座城市时,人生地不熟,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王老板餐馆那份活,是赵静云介绍的。租的房子,也是赵静云帮他找的,替他砍价,让他有了个安身之所。
她夸他名字起得好,常常关心他,问他吃得饱不饱穿得暖不暖,工作累不累。
他见过她细心照顾她的邻居,那个患病的小姑娘,他也常去看小羽,久而久之,他好像成了她们这个家庭的一份子。
可能他记事晚,童年对亲生父母没印象,真正萌生寻亲的念头,是在养父母去世後。
他真的无依无靠了。
他太穷了,养父母去世的时候他也才十六岁,家里一贫如洗,打小东家接济一碗粥,西家给一口汤,勉强熬着。
寒暑假他打工挣的钱,都攒着给养父母买药了。
他念完初中就辍了学,没办法继续读书了,但他依然感激他们把他养到十六岁。
小时候,他总觉得自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大人说他是从外地捡来的,他问那些大人他的家在哪里,可没有人能告诉他答案。
後来,他开始寻亲,孤身一人流浪了这麽多年,睡过桥洞,蹭过车,一路食不果腹。
一开始没人敢用他,工厂都不要他,他年龄小,身板还那麽瘦。
再大一点,情况才有所好转,接触的人多,偶尔有人问他:“你家在哪里?”
他却答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