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入彀
弓正青既是岑志明旧部,自然可为其所用。
昭南不禁想起以往的历史。
笔墨之争终有尽时,权斗的终局,往往是刀兵相见。
傅觉止往前十多年里,是在刀剑下度过,时至今日,仍要直面这最後的寒光。
岑志明是把沉寂多年的老剑,如今悍然出鞘,剑锋所指,也是权倾朝野的镇北王。
昭南心下一惊,发现自己方才的猜想并无错误,喃喃道:“岑志明……要行逼宫之事……”
可他逼的不是李怀瑞,而是不日将入主宫闱的镇北王。
傅觉止眉眼平静,唇角噙着笑,温声教着昭南,剖析时局:“岑公如今已是困兽之斗。言官清议,舆论风潮,若在承平之时,尚可左右朝局一二。”
“团团。”
他轻声唤,耐心解释:“夫君如今掌中枢,控禁军,扼咽喉。他的那些奏章,流言,动不了根本。”
昭南明白得彻底。
正因常规手段伤不了摄政王根基,岑志明才会铤而走险,最後一搏。
他觉得惊惶,彻悟:“那岑志明是要等你正式入住宫中,再行此事发难。”
这是他唯一的胜算,也是最後的豪赌。
行险一搏,以武力变乱,才有可能挣出终局。
确实冒险,但也别无他法。
昭南指尖攥紧了衣袖,轻眨眼睫,默默想着。
岑志明与傅觉止周旋了这麽久,必然也能窥见对方的几分心思。
届时镇北王总揽朝政,名实皆备之时,岑志明虽为朝中老臣,但前面屡屡阻碍新政,难保不会成为首个被清算的对象。
前方等着他的是死。
若行逼宫质问,虽是冒险,失败纵是死路一条,可一旦成功,不仅能存续李氏国祚,更能博得一个“匡扶社稷,肃清奸佞”的千古清名。
岑志明一辈子标榜“清正忠直”,视名节重于性命。
逼宫问罪,正是为了维护他所信奉的李氏正统,纵然身死,亦无所惧。
于他而言,活这麽大岁数了,无论成败,都已不亏。
膳所内的灯映出二人身影。
傅觉止用调羹舀起碗底鲜嫩的虾末,缓缓递去昭南唇边,伺候用膳。
他漆目中染笑,低头亲亲昭南的面颊,温声赞道:“团团看得明白。”
“夫君一旦入宫,意味着内外隔绝,也意味着幼主的病体再无外人得见。届时宫中诸事,都只能由夫君一言而定。岑志明放心不下,更等不起。”
傅觉止吮过昭南腮下软肉,动作慢条斯理,在品尝唇下的甜:“岑公的目的,无非是趁乱控制宫禁,强行探视幼主,坐实本王谋害之罪。”
“以此为号,联合朝野反对势力,逼宫废黜夫君的摄政之位。”
“他们需要这个机会,再制造一场混乱。”
窗外的天色昏黑。
雪地里投出点点亮色,微光零星,将殿宇的轮廓在晦暗围困中映得清明。
昭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抿紧唇瓣,一语指明:“岑志明是不怕死,他毕生所求,是追随李氏正统的忠名,是廓清君侧的功业。”
不甘坐以待毙,不愿看着李怀瑞不明不白地“病逝”,更不能坐视自己所秉持的大道倾覆。
岑志明聪明,在朝堂沉浮许多载,自然有做事章法和底线。
可在镇北王即将功成,乾坤将定之前,他也不得不为了心中那点正统与道义,孤注一掷,拼尽全力。
逼宫之举,状似走火入魔。
“是。”
傅觉止舔舐昭南唇边的汤汁,含进舌间,柔声道:“岑公老了,认定什麽事情,确实九头牛也拉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