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番外]
唐珩闭上了眼,深吸一口气,又再次睁了开来。
他动了一动,却是伸出去推向江封的胸膛,从这个潮湿的怀抱中挣脱出来。这个时候,他才又注意到了自己正与江封相握着的右手。
向导的手指一如既往地没有什麽温度,兴许是因为淋了雨,比往常还要更凉上些许,只有掌心是温热的。与唐珩掌中的高热是截然不同的体感。
似乎是察觉到了唐珩的意图,江封手中的力道加大了些。
十指本身就是紧紧相扣着,在这所有疼痛都被熨帖地安抚着的现在,像是只有这一处的感知被遗漏了,唐珩竟是觉得指根隐隐有些发疼。
然而,莫名地,他又从中体会出了那麽少许小心翼翼的意味。
意识到这一点,唐珩哂了一声。他也不将手收回了,就任凭江封这麽握着,调侃道:“手指要夹断了。”
说着,他终于擡眼去看江封,径直望进那双深黑如墨的眼中。
唐珩一直觉得江封的眼睛很漂亮,形状漂亮,颜色漂亮,里面反射的光影也漂亮,教人对视时挪不开眼去。只是那双眸子里的天总是阴着的,像是纳了一团涌动的雾。或许不应该用雾来形容,那更像是一汪沉寂的深潭。
唐珩看不见底,又偏生不甘心地探身去看。大半个身子探出去,悬在潭上,几乎要跌落进去,直至在其中真真切切地看见了自己的倒影,这才罢休。
只是这室内的光线实在是太暗了。唐珩心里想道。
这一次,他也不执拗地去探寻了。
听到唐珩的话,江封将手中的力道收敛了些,但不放手,就虚虚松松地握着。
“……抱歉。”
江封的声音很低,如果只是为了这一时失控的力道,语气沉得有些过分了。
可是唐珩这时也不想去猜了。
“没事儿。”他说道,“你担心我,我能理解。”顿了一顿,又重复了一遍,“我能理解。”
唐珩能察觉得到,江封本来是想说些什麽的,只是在听到这句话之後,又忽地噤了声。过了一会儿,他才听见江封再次开口道:“我先帮你做精神疏导。”
唐珩没有应好,也没有拒绝。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身位,径直在床上躺了下来,作出一个方便入睡的姿势,只剩下一只别扭地伸出的手,仍留给江封握着。
唐珩道:“我困了。让我先睡一觉。”
于是,江封便认为他是默许了。
话音落下之後,哨兵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和缓,细细小小的,一如每一个情人间温存以後该有的夜晚。如果忽略地板上依旧散落的那一地狼藉的话。
江封生怕精神疏导的过程会打扰到唐珩的休息,打算将其留在唐珩入睡了之後。
他知道唐珩一直没睡,也不说,就只携着唐珩的手,静默地坐在床边。
半响,在一片寂静之中,唐珩又忽然开口了。
“你就待在这里,哪里也不准去。”唐珩闭着眼,或许是身体完全放松了的缘故,脸上没有什麽表情,因而显出一种近乎于绝情的冷硬,“等我醒来了,我有话要问你。”
江封拢了拢握着唐珩的手指。
“好。”江封应道。
……
等江封做完精神疏导的时候,已经是後半夜了。
哨兵睡得很熟。因为一只手被江封牵着,睡梦里,他无意识地翻身转向了江封所在的位置,然後就这麽继续睡了。疼痛耗费了太多精力,唐珩累得狠了,鼻间打出细小的鼾声。
江封就坐在床边,低头看着唐珩的睡颜。
被雨水打湿的衣服已经被体温烘得半干,这个时候,江封才後知後觉地感到有些冷了。他揉了一揉发胀的眉心,偏过头去,便看见了不知道什麽时候出现的阿布。
金雕站在床尾,它收拢了翅膀站着,庞大的身体在阴暗中化作一团模糊不清的深黑轮廓,只有那一双眼睛还是亮着的。被那双琥珀般的锐利鹰目盯着,江封顿了一顿。
不知怎麽地,他忽然生出了一股无所遁形的惶然。
……
数天之前,就在江封找过林沐的第二天,江封收到过邹秉宣发来的讯息。
由于那个哨兵的冷漠性格,二人之间也没有什麽直接的利益关系,是以江封很少与他有除了公事以外的联系,更谈不上什麽过密的私交。
那段讯息的发送,走的是加密通道,内容很少,只有两句话。
——你看过了那份文件。
邹秉宣没有点明,但江封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他说的是黑暗哨兵培养计划。
这个“计划”在军部内是一个秘密,明面上,一般的手段甚至完全发现不了它存在的痕迹。对此,江封以前也只是略略地听温景焕提起过几句,直到最近,才真正地动用能量去查。
江封直接去了一趟南一主城的核心档案室。他使用了自己的权限豁免权,找寻许久,才最终在底层的资料中发现了与之相关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