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禅差点要挣扎下榻,但江桥只是出去拿了更多的药後,又掀帘子进来了。他看到容禅快摔到地上,连忙过去把他扶回了榻上。
容禅的身体靠在江桥瘦弱的肩上,手放在他後背,拳头抓紧了又松开。不知为什麽,到这一刻,他觉得都值了。他闻到江桥身上淡淡的气味,从未觉得心里有这一刻的满足和委屈。他一肚子酸气地说:
“你还回来做什麽?快滚出去!我和你毫无干系!不需要你在这里伺候我。”
江桥没有听容禅在说什麽,他用剪刀小心地剪开容禅身上染血的绷带。绷带和伤口的血肉长到了一起,撕开时很痛。江桥的每一个动作,都让容禅痛得小声地“嘶”叫一声。江桥不由得时时停下动作,等容禅的疼痛缓解。
江桥小心地擦拭容禅伤口的污血,并撒上新的药粉,然後用干净的纱布重新包起来。太子殿下的身体很好,因此伤口已经有愈合的趋势。而容禅的身体软软的靠在江桥身上,仿佛抽去了骨头,一点力气都没有。他卸去了心防,变得非常任性,不时要求江桥这样或者那样,仿佛通过这种方式,证明江桥非常在意他。
江桥正在按照容禅的吩咐,小心地帮他穿上甲胄。他刚才已经按照容禅的指令,喂他喝了水,又帮他整理了头发丶披上外衣。太子殿下虽然是腹部受伤,但是四肢好像同时也废掉了,只能依赖他的小长随帮他做所有事情。
江桥帮着容禅系上铠甲的扣子,同时容禅悄悄把手放在江桥的背後,摸他垂落下来的乱发。少年的鬓边一圈杂毛,显得他脸嫩又稚气。容禅暗中观察着江桥干枯的嘴唇,这小傻子最近好像变痩了。
看来行军生活还是艰苦了些……
江桥已经帮容禅做完了所有的事,看来没有事需要他做了。容禅执住江桥的手臂,说:“你以後跟在我身边,秋石。”
“容仙尊,你叫我什麽?”江桥说。
“我说什麽……”容禅忽然反应过来,江桥叫他什麽?
容禅琥珀色的眼睛盯着江桥,说:“我叫什麽?”
“容禅,容仙尊。”
“你什麽时候想起来的?”
“就刚才,看见您受伤的时候……”
“好哇你!一声不响地……咳咳!”容禅把江桥扯到身下,压到榻上。但因为动作过大,撕到了伤口,他不由得“嘶”叫一声,面容扭曲。他盯着身下的江桥,说:“你都想起来了?全部?”
“嗯……”江桥小心翼翼地说,“我们落进了那把扇子之中……然後,我每天都在砍柴,有一天我见到了许小姐……”
想起自己被迫扮了一阵子女装,容禅不由得捂住了江桥的眼睛,说:“不该记得的就别记得了。”
“哦……”
江桥的眼睛眨了眨,睫毛在容禅的掌心轻轻划过。容禅觉得一阵瘙痒,心上也是。江桥在容禅的威吓下乖乖地不敢动,说:“容仙尊,你给我抛了绣球。”
“嗯……”在江桥看不到的地方,容禅的脸有些发热,想起那未送得出去的嫁衣。
原先在江桥未想起来的时候,容禅可以尽情扮演一个“冷如画”的角色,冷如画如何对待他青梅竹马的恋人的,他就是如何对待江桥的。但是,回到本身的角色之後,他像是蓦然被扒去了全身的衣服,有一种赤裸又新鲜的羞耻。
他要怎麽对待江桥?
江桥缓缓抓住了容禅捂住他眼睛的手腕。江桥手掌的温度只是温凉,但不知为何给容禅一种滚烫的感觉。江桥苏醒过来的记忆中,记得秋石那些对冷小姐隐忍又炽烈的目光。因为卑微,秋石只敢在冷小姐转身後看着他。但冷小姐对他的好,他都记得……他也尽量用自己的方式,对冷如画好。
秋石早知道冷如画是个男人,但是他没有点破,因为他怕……一旦点破之後,他们蒙在面上这层纱都没有了。他再也无法遇见冷如画了。
想到临行前许太傅对他说的一番话,江桥缓缓闭上了眼睛……眼中一股涩意。他知道秋石心里是如何想的,如果这是他的心愿,江桥想帮他实现……
容禅见江桥许久没有动静,连忙移开了自己的手,担心是不是压坏了他。但刚移开了手,便看见江桥黑漆漆的眼睛,如古井般一动不动看着他。
“容仙尊,你说,想让我陪你上京城,一辈子永远陪在你身边,和我成亲,这是真的吗?冷如画真的是这样想秋石的吗?”江桥说。
“我怎麽会随随便便说话。”容禅避开了江桥的眼睛,说“这些……自然是冷如画想对秋石说的。”
“好……”江桥垂下眼睛。秋石一直担心的是冷如画会将他丢下,这样,倒解决了心中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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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为了这碟醋,才包了这盘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