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在崖下,是不是你救了我?我感觉到你了。”
“在京城中那次,是不是也是你帮的我?”
“还有,还有小时候遇到火灾那次,遇到人贩子那次,是不是,都是你?”
江桥极为紧张,回想起的事越来越多,越觉得像真的,有些语无伦次了,呼吸都比平时密了几分。他想到,这也太疯了,难道那人一直藏在他身边?他隐藏了那麽久,如果实在不愿相认,不愿现身,他又能如何呢?除非,除非——
江桥道:“落到如此地步,我实在无法面对座师和临淳县百姓,不如就此啊——”
他拔掉红烛,用烛台就往自己胸口扎去,然而烛台并未刺入胸口,而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阻止住了。
江桥感觉到一股温柔的凉意萦绕在自己手腕上,而他终于看见了,那抹比空气稍微深沉一些的淡灰色雾气。
随着这股雾气逐渐变黑丶变浓,从抓着他手之处开始,一个完整的人,如渐次展开的画卷一般,出现在了他面前。
冰凉凉的握着他的手,骨节分明,苍白透明的皮肤,眼睛幽深,一头长长的乌发如丝缎一般。而这人额上有两支有异于凡人的龙角,粼粼黑光。他仙姿殊色,光艳清绝,眼里有许多看不懂的,厚重的东西。
江桥完全看呆了,他望着突然出现的眼前这人,呼吸都忘记了。
终于……
容禅已经忘记他等了多久。他曾许诺,一辈子不见江桥,然而还是未忍住,意外与之相见。
从小时候起,他看着他一点点长大,陪在他身边,度过他所有重要的人生关卡,他以为护他一世平安即可,然而在江桥用烛台刺向自己时,他不由自主地阻止了。
再花多片刻想,便知这是一个试探之局,但容禅已经见过两世江桥为他殒身,他不敢再冒一点点险。
见着这一世的江桥,也许受秋光影响,他比前两世,有相同,亦有不同。
依然是那个憨直率真的性子,这一世,江桥却显得活泼和肆意许多,比以往多了许多灵动。
握着他的手,竟不舍得松开了。
江桥先是被男子惊人的美貌震撼住了,细看来,这人的皮肤和头发,都有一股不似人间之感。肌肤如玉,隐约看时,有一种细碎的鳞片光泽;头发虽然顺滑,却不似凡人,而是有一种水草般的润泽感。
身上更有一股淡淡的,清新的水汽……
江桥痴了一般问:“你是……谁?你是鬼,还是神仙?”
容禅终于把江桥的手放开了,他转过身去,却又不舍地回看了一眼。
江桥跟一步上前,问道:“你是……一直跟在我身边吗?你为什麽跟着我?”
容禅望着江桥,不知该如何回答,也许消失,是更好的做法。今夜他不幸被江桥的小把戏诓了,现出身形。谁知见他欲走,江桥先一步抓住了容禅的手臂,问他:
“你别走!是你……救了我吗?你为什麽救我?”
江桥有一连串问题,容禅觉得,已无法再在江桥面前隐藏自己,迟早他得有坦白的一天。但是,面对江桥,他又怎麽介绍自己呢?
“吾名,冷画屏。”望着江桥好奇的眼睛,容禅垂下了头。
“所以,真的是你?!”江桥有些兴奋起来了,他继续抓着容禅问道:“落下山崖时,是你救了我?”
“嗯。”
“在下秋光,嗯,不知,该怎麽称呼您?”
容禅想了想,冷画屏这一世为龙身,对凡人来说,是妖怪还是神仙?容禅道:“我虚长你几岁,算是你的……兄长吧。”
长了几百岁怎能不算兄长。
“冷兄!”江桥干脆两只手都抓着容禅的衣服,生怕他跑了。江桥说:“你你你是怎麽突然出现的?怎麽护住我的?”
容禅淡笑了一下,许久未与江桥如此靠近,都让他觉得有些陌生和紧张起来。
容禅说:“在这一世……我,算是仙人吧。”
江桥眼睛越睁越大,他丝毫没有,正在缠着一个仙人的自觉。他连珠炮般问:“你为什麽救我?难道,你一直跟在我身边吗?从什麽时候开始?”
容禅浅浅地笑了起来,江桥也终于觉得自己有些冒昧,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抓着容禅衣衫的手,行了个礼。但是,他眼睛依然一眨不眨地盯着容禅,仿佛看不够一样。
容禅望着江桥,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前两世。第一世的秋石,正直善良,第二世的秋霜,老实隐忍,第三世的秋光……秋光,他有很幸福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