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问宁见尘:“宁仙师,‘炉鼎’是什麽?”
在演武场中时,那人也嚷嚷着他是什麽“炉鼎”,後来因进入悲画扇,这件事被压到了脑後。自出来後,蓦然听羽衣提起,江桥又记起了这个词。
宁见尘解释道:“修界有些人会通过双修之法……借对方的身体提升修为,往往对炉鼎一方损害极大,因此不是正道之法。”
江桥想,他修为低微,性情也普通,什麽人会将他作为炉鼎?江桥疑惑不解:
“为什麽……要做此种害人之事?”
宁见尘说:“咳……部分修者不耐苦修,追求速度,便会掳掠一些体质相合的人与之双修,例如阳火过剩,便需求阴水旺盛之人与之化解,以求速成。”
江桥好像模模糊糊明白了。
容仙尊会把他当做炉鼎吗?容仙尊不会做这样的事!
但是,他为什麽对自己这麽好呢?江桥固然非常珍惜,但也不知道原因。
他喜欢和容仙尊在一起,带他见识了许多新鲜好玩的事物,前十几年中从未经历过的事情。但容仙尊,会是这个原因才接近他吗?
宁见尘说:“小桥……我正好也有一事,想同你说。师父已经同意我带你去昆仑。”
江桥惊讶。
宁见尘说:“先前同你说过的许诺,依然有效。你在这儿无师无友,又受人欺辱。我带你去昆吾,可受宁家庇护。我们结合……也无人置喙。”
宁仙师说的,是什麽意思?纵然江桥迟钝,但宁见尘说得如此直白,他也隐约体会到了。
“宁仙师,你是说我们?”江桥觉得头脑微微眩晕起来。
“是的。”宁见尘脸色微红,但鼓起勇气说,“在寒冰洞中,我污你清白……不能不为你负责。师父已同意你做我侍妾……委屈你,但我保证,你我之间绝无其他人了!”
江桥陷入犹豫之中。他并非对宁见尘的话感到什麽难过,而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情”此种幽深微妙的东西。
宁仙师对他有情?
江桥以往的人生中,只有修炼和干活两件事,但对于人与人之间的情愫反应,如同失去了感应的嗅觉一般,根本无从体会和反馈。
羽衣丶玉屑他们对他很坏,他固然知晓,但并不会给他造成什麽触动。
哑叟对他很好,他以同等回报,但并未因此産生依赖。
在悲画扇之中,他感觉到秋光与冷画屏三世,种种超乎理智,难以割舍的情感,不惜牺牲自己,也要为了另一个人好,为着另一个人,失魂落魄,患得患失。
江桥感觉到,也许这种为另一个人牵挂丶动容的感觉,就叫做“情”?
宁仙师喜欢他?
他看着宁见尘眼里含着的期待,如果拒绝宁仙师,他会失落的吧。
但是……
宁见尘继续劝说道:“小桥,容公子性情不羁……茹掌门又极看中他。这番下山调查邪修之事,正是因为他强行带你上山,受了茹掌门责罚。茹掌门不会允许,容公子身边有干扰他的人。”
江桥觉得心中夹杂满了思绪,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他一面想着,容仙尊是不是真的要把他当做炉鼎,演武场那人这样说,羽衣也这样说;另一方面,他又觉得,是不是因为他,容仙尊才受到了责罚?
想到容禅,江桥心中忽然泛起阵阵不舍,这也是他犹豫许久的原因。就好像幻境中,秋光对着离去的冷画屏一样。
他想否认自己的猜测,但又没有依据。如羽衣他们所说,他资质差,悟性也普通。任一个理智的人,都不会拒绝宁见尘的提议。
宁见尘为他恳求了师父,又非常诚恳地邀请,时时关心他,时至今日,江桥觉得仿佛亏欠了宁见尘。
至于容禅……
他呆在容仙尊身边,是否会使茹掌门不快呢?
因此江桥呆呆地说:“好,我去昆吾。”
*
容禅受了伤,才成功采回了雀舌草。看着玉盒中朱红色的小草,他不禁喜悦又志得意满。
江桥那小子,服了这草,治愈旧伤,不知该多感激他。
他也大度地接纳,不求他做多少回报。毕竟采这草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对江桥可能千难万难。
想着江桥或许会眼泪汪汪地感激他,容禅一边想象那场景,一边心情愉悦地飞回了秋水峰。一路松快,剑速快得如流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