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看出他心情不好,想着吃些好吃的,陛下兴许会开心点,便瞒着苏成瑾去给他端了一盘冰镇水果,回来的时候沈朝青正在小憩。
他轻手轻脚地将那盘剔透的冰镇瓜果放在沈朝青手边的案几上,生怕惊扰了他。
一擡头,却见陛下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正迷蒙地望着自己。
沈朝青的目光落在福安端着托盘的手上,眉头微蹙,像是哪里不对劲,“怎麽是你端来……萧怀琰呢?”
话一出口,两人俱是一愣。
福安的心像是被什麽东西狠狠揪了一下,泛起一阵酸楚。
是啊,从前这种近身伺候的活儿,哪里轮得到他?那位辽国皇子,明明身份尊贵,却像是扎根在了陛下身边,事事亲力亲为,喂药丶布菜丶研墨丶披衣……
甚至比他们这些宫人还要周到仔细,仿佛那是他天经地义的责任。久而久之,竟连陛下都习惯了吗?
沈朝青猛地清醒过来,眼底那点迷茫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抿紧了唇,扭过头去,不再言语。
福安看着陛下这副模样,心里五味杂陈,终究是没忍住,小心翼翼地叹了口气。
“陛下,老奴多句嘴,您若真是不喜他,厌他,为何当初不直接……”他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反而那般……折辱磋磨?”
他实在想不通。
以陛下对李氏的狠绝,若真视萧怀琰为死敌,早该有千百次机会让他悄无声息地消失。
可陛下没有,反而将他放在身边,时而极尽凌辱,时而又流露出维护。
沈朝青闻言,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并没有立刻斥责福安的多嘴,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为何?
一个身影猝不及防地撞入脑海。
不是後来那个在他脚下隐忍蛰伏的质子,而是最初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灼目红衣,在辽国皇城街道上,以一支利箭拦下他嚣张车驾的青年。
那般骄傲,那般耀眼,如同雪山之巅最凛冽纯净的冰雪,又如同燃烧在最暗夜里不肯屈服的火焰。
沈朝青的眉头蹙得更紧,似乎被那段回忆刺痛了某根神经。
他没有直接回答福安的问题,反而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溯:“福安,你还记得,朕第一次入绍郡时的情形吗?”
绍郡是辽国的皇城。
福安怔了怔,连忙收敛心神,仔细回想。
那场面他怎麽可能忘记?那是陛下登基後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如此扬眉吐气,震慑他国的出使。
“老奴记得。”福安感慨,“那时段将军打了胜仗,辽国被迫求和。陛下御驾亲临,咱们晋国的旗帜直接插进了他辽国的都城!那些辽人的脸色啊,真是好看极了……”
他顿了顿,小心地看了沈朝青一眼,没敢说陛下当时在车里吃零嘴看热闹的行为着实有些孩子气的嚣张。
“是啊,”沈朝青笑了笑,仿佛自己也看到了当时的场景,“朕当时就在想,他们凭什麽高高在上?凭什麽视我们如无物?朕偏要把他们的脸面踩在脚下。”
“可是,偏有人不识相,非要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