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月瑶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已泛起泪光,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被轻视丶被误解的痛楚与愤怒。
“陛下待臣恩重如山,臣愿以死相畴,绝无二心。”
看着她这般决绝的模样,沈朝青沉默了片刻。宫灯摇曳,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忽然,他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里带着无尽的嘲讽,不知是对她,还是对自己。
“好一个忠肝义胆。”他慢悠悠地说道,语气陡然一转,“那如果……朕告诉你,你亲手枭首示衆的那个逆贼李妙昃,其实是你的生身父亲呢?”
如同平地惊雷。
郑月瑶脸上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瞳孔骤然收缩,写满了极致的震惊与骇然。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
沈朝青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眼神里没有半分动容。
“你颈後那颗鲜红的朱砂痣,记得吗?”
郑月瑶猛地捂住後颈。女子头发长,将脖子盖的严严实实的,除了她本人,再无人知道。
沈朝青看出了她的疑虑,“那日在密道里,你头发挺乱的。”
郑月瑶:“……”
下一秒,沈朝青的话便给了她当头一棒。
“当年李妙昃遍寻不见的幼女,此处便有这样一个标记。朕也是偶然得知,便顺手查了查。没想到,竟真是如此。”
郑月瑶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支撑不住。
她想反驳,她想告诉沈朝青,不是这样的!
可是她做不到欺骗自己。沈朝青没道理骗她,而且李妙昃临死前的眼神,总能在夜深人静闯进她的梦境,扰的她夜不能寐。
沈朝青问道,“现在呢?你还觉得朕是个值得你以死相报的明君吗?朕冷眼旁观,甚至推波助澜,让你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
御花园中一片死寂,只有旺财啃咬骨头的声音,更衬得这寂静无比压抑。
郑月瑶猛地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虽然依旧通红,带着未散的惊痛,却有一种异常清晰的决绝。
她重重地磕下头,声音因剧烈的情绪波动而沙哑不堪,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生恩不及养恩重,李妙昃于臣,只有构陷家父,祸乱朝纲之仇。臣的父亲,自始至终,只有一个,那便是教导臣丶养育臣的郑观澜。”
这回轮到沈朝青愣住了。他望着这个字字珠玑的女人,眯起了眸子。
“陛下告知臣此事,是想让臣心怀愧疚?还是想让臣背弃陛下?”郑月瑶擡起头,眼神却灼灼如同燃烧的火焰,直视着沈朝青,“臣的忠心,源于陛下是陛下,源于晋国是臣的家国。与臣血脉源自何人,毫无干系。”
“若陛下仍疑臣之心,”她猛地拔出腰间佩带的短匕,那是她为了方便办公所佩,“臣此刻便可剖心以证!”
沈朝青看着她决绝的模样,看着她手中那柄寒光闪闪的匕首,沉默了。
夜风吹过,带来阵阵凉意。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什麽情绪:“把刀收起来。”
“朕……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