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青缓缓走到床边,阴影笼罩下来。他没有质问传位诏书,没有斥责他这疯狂的行径,甚至没有提起方才朝堂上的惊涛骇浪。
他只是垂眸看着床上那人,“你今天还难受吗?”
萧怀琰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笑,却显得有些无力。
“胸口疼,”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沈朝青,仿佛要把他刻进心里,“但看到你,就不难受了。”
沈朝青沉默地看着他,看了很久。
殿内安静得能听到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他在等,等一个解释,等一个……或许连萧怀琰自己都未必清晰的答案。
最终,沈朝青开口,“萧怀琰,你有什麽想对我说的吗?”
“我爱你。”
沈朝青整个人猛地一怔。
萧怀琰看着他愣怔的模样,轻声说道:“我好像……从来没对你说过……我爱你。”
他顿了顿,像是被什麽东西哽住了喉咙,後面的话语变得轻不可闻,几乎消散在唇齿间:“所以……你不能……”
你不能什麽?你不能辜负我?你不能离开我?你不能……在我付出一切之後,却告诉我这只是一场算计?
他没有说完,但那双紧紧盯着沈朝青的绿眸里,写满了未尽的恳求与深藏的恐惧。
他像一个押上了全部身家的赌徒,在揭开底牌的瞬间,暴露了内心最深处的脆弱。
沈朝青只觉得牙根一阵发酸,猛地别开了头。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胀,几乎无法呼吸。
爱?多麽可笑又奢侈的字眼。
从他母亲被害死的那一刻起,从他弑父的那一刻起,他早就失去了相信和拥有这种东西的资格。
可偏偏,是这个毁了他一切丶又强塞给他一切的男人,在这个他最意想不到的时刻,用这样一种近乎献祭般的方式,将这三个字,砸到了他的面前。
砒霜馀毒是因为他,五年内力是因为他。
这个男人为了他从高台摔落,得了一身的沉疴顽疾,却毫无怨怼,甚至不惜以万里江山为聘,助他扶摇直上。
沈朝青站在原地,半晌,说道:“今年的海棠,该开了。”他顿了顿,“我每年都会去看看。今年花时已至,还未得空。”
萧怀琰的呼吸似乎在这一刻停滞了。
海棠花。
辽国宫道初见那年,海棠花落了满地。
萧怀琰腰间始终佩戴的玉佩,上面也刻着海棠花。
那是沈朝青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送他的东西。
他记得自己当时心情复杂的接过,看似冷淡,转身却摩挲了那温润的玉石一整夜。
原来……他记得。他不仅记得,还年年都去看。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撞着萧怀琰的胸腔,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喉间涌上腥甜,却被他强行咽下。
他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好啊,我们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