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狂怒的火焰瞬间从沈倦心底燃起,几乎要烧穿他的胸膛。他放在扶手上的手,指节攥得咔咔作响。
但他没有发作。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林溪,眼神变得愈发阴鸷。
评委席上的几人交换了一个眼色,显然也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选角导演清了清嗓子,将身份证还给林溪,继续流程:“好的,林树。我们看过你的初试片段,非常有张力。今天的复试,是一段即兴表演。请听题”。
他顿了顿,拿起桌上的一张纸,用一种不带感情的语调念道:
“情景:你是一只被主人遗弃後,在外流浪了很久的宠物。现在,你被重新找到了。你的主人很生气,质问你为什麽要跑掉。请表演你回到主人身边时的反应”。
话音落下,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凝固了。
制片人和表演指导的脸上,都露出了掩饰不住的错愕。这个题目……太奇怪了,甚至可以说是充满了恶意和羞辱的意味。他们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角落里的沈倦。
而林溪,在听到这个题目时,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终于明白,沈倦想看什麽了。
他想看的,不是演员“飞鸟”。
他想看的,是那只被他打断了腿丶关在笼子里的宠物“林溪”。他想看他卑微地跪下,摇尾乞怜,为自己的“逃跑”而忏悔。
林溪缓缓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所有的情绪都已隐去。
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评委席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准备好了。
然後,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缓缓地,屈膝,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角落里的沈倦,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残忍而得意的弧度。他以为,他赢了。
然而,林溪跪下,却并不是为了乞求。
他擡起头,目光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越过评委席,直直地丶精准地射向了阴影里的沈倦。
他的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忏悔,更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意。
那是一双野兽的眼睛。
一只在荒野里独自舔舐过伤口丶靠着腐肉和血水活下来的丶真正的野兽的眼睛。
他的眼神里,有被遗弃时的迷茫,有流浪时的警惕,有生存下来的冷酷。当他看着沈倦时,就像在看一个曾经饲养过自己丶但现在已经完全陌生的丶带着危险气息的人类。
他的眼神在说:你是谁?我认识你吗?你要做什麽?你会再次伤害我吗?
他没有摇尾,没有乞怜。
他只是用一种极致的丶带着戒备的疏离,将自己和那个所谓的“主人”,划开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用自己的表演,将沈倦那充满羞辱意味的命题,彻底颠覆了。
他不是宠物。
他是在审视着那个,曾经伤害过他的……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