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林川大致点了一下数,一边叫历城联系市区调一些卡车来把这些黑箱运走,一边走去操作台,把大本营前段时间为了防火防灾而开通的高压水枪拎了过来。
机械不会骗人。黑箱的原理是共振,也就是说,只要破坏掉每个箱子的大致构造,就能基本摧毁它们的功能。
但以防万一,谢林川让三四个特战队员销毁黑箱的同时,还多扔了一个给陈默,让他拿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灾区暴动引发了大规模踩踏,伤亡惨重。大本营灾民三四千人,昨晚只运下山了一百多个一年级学生和十几个重伤患者。剩下的人汇集在这麽小小的一个平台区,有人要下山,有人要抢车,有人慌不择路,负责人要拦,对冲下直接産生碰撞,第一个人倒下了,剩下的无一幸免。
谢林川抿了抿唇。
自灾区火灾开始,木生就不止一次地说过,背後的主使者就是要引发暴乱。谢林川也以为然,回市区以後就已经开始组织人手上山进行灾民疏散。
预备队都建起来了,下午就会上山,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但这个时间实在是太寸了。
运输灾民下山的事不得不提前,难度也比预计加大,伤员太多了,只凭平关山市的医疗水平很难满足这麽大需求量的救援,不得已要向邻市请求支援。
直升机调了五台,螺旋桨轰鸣的声音震得人头痛欲裂,加戴防护耳罩也无济于事,一个下午下来,当世界终于恢复宁静的那一刻,谢林川感觉自己已经快聋了。
一连几天,谢林川都呆在山里,终于能回附属医院,历城来接他的班。
陈默不需要睡觉,所以他继续留在灾区破解黑箱。毛正义跟着谢林川一起走,路上两个人都很安静,随行的救护车里堆满了伤员——情况很不好,踩踏造成的伤亡损失,甚至比地震本身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进市区,手机信号恢复,消息就如狂轰滥炸般袭来。两个人没歇多久,就开始分头处理事情。
精神病院逃走的那个病人有了点眉目,地方派出所问毛正义要不要过去看看。
他一走,车上更冷清,司机师傅问谢林川要不要路边停下吃个饭,谢林川摇头,挑了两个重要的回了电话,放下手机的时候,刚好看到附属医院的白色棱角在路边浮现。
不知道为什麽,谢林川忽然如释重负地呼出了一口气。
医院比他临走时热闹得多,住院部几乎满了,急诊区更是人挤人。谢林川去办交接手续,跟着负责医生安排伤员接受治疗,才得闲能去紧急通道里抽一口烟。
他的烟快没了,这种能抑制他能力和平静他心情的烟草,谢林川不知道自己还需不需要。
木生在,他要保护他,就不能只允许自己有百分之十的法力。
这会儿毛正义应该刚到派出所,聊天对话框停留在他发的一张表情包。
灾区的信号重建应该是已经做好了,陈默给他发了几张黑箱的分析数据表让他交差。
那头其实已经在查了,但平关山实在太大,再加上人流复杂,想要在这里找一个这些年一直不断在大山里埋箱子的人,根本如同大海捞针。
谢林川很快抽完了那根烟,擡步往楼上走。
疲惫像是一湾深不见底的水。他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需要休息了。
木生的病房楼层很高,楼下的喧嚣吵不到这麽高的地方。凌晨两点四十,大多病患都睡了,医院走廊非常安静,间或有医疗器械运作的嗡鸣声,也细微得让人难以察觉。
谢林川放轻了步子,看到他的目的地在一片灰暗里亮着一丝柔和的光。
他愣了愣,走过去。
木生还没睡,门虚掩着,像是在等他。
谢林川记得自己有跟他讲过自己今晚会回来,让他等,但那只是随口的一句话,谢林川没有想过他真的会等。
陈默事先和谢林川说过这病房是临时用杂物间改的,比寻常病房小了很多,也因此只住了木生一个人。所有设备都是这几天临时搬来,旁边有一张很小的临时陪护床,也是前几天医护人员以为陈默要陪床,给少年休息用的。
此时,青年靠在床头,左手手背上贴着的点滴胶布被暖黄的台灯照亮。
他很适合柔光,侧脸温和地被光线描摹,似乎身处不是病房,而是隆冬夜里森林深处温暖的小屋。
但这里是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刺鼻浓重。他曲着腿坐在那儿,手指轻轻翻动膝盖上摊开的书。
在谢林川触碰到门把手的那一瞬间,木生刚好擡眼。
两人四目相对。
谢林川神色微顿,而後不自觉扬起了唇角。
“还没睡?”他走进来。
他自顾自找了个地方坐下,注意到木生怀里藏着个什麽东西,似乎被他惊扰了,正在缓慢的挪动。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只纯黑的猫。
“情况怎麽样?”木生合上书,擡手安抚地摸了摸黑猫後颈,轻声问。
“死了六个,伤了三十七个。”谢林川撂下手机,声音不自觉放轻了些:“……市里终于开始重视了,调了不少支援,张戈革职了,估计要追他的责,特警加消防加直升机,一下午就把所有人都给送下来了,剩几个都是善後的。”
他顿了顿,一只手压在脑後靠在枕头上,叹道:“现在的平关山,彻底是座空山了。”
木生一时没答话。谢林川揉了揉眼睛,继续道:“不说这个……黑箱的事情怎麽样了?”
“都找到了,我问了温萌,就说是有很多行李要送来,她说可以让我临时存放在医院的地下仓库里。”木生道:“小默说要拆掉左上角三寸外第二颗螺丝,也都拆好了,数目统计我发给他,但看不懂那个数据表,陈默说他分析完以後会直接告诉我操作方法,这些黑箱暂时不会对我们造成什麽威胁。”
青年看向他,眼神停留在他的侧脸,而後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你需要休息。”
“是,我很困。”谢林川闭着眼睛承认:“你不会又在我身上用了那个能力吧?”
“没有。”青年的声音有些无奈。
木生擡手,谢林川听到了他关掉台灯的声音,眼皮上随之骤然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