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村藏在山坳里,四周是连绵的青山。村头一棵老槐树,据说有三百年历史,枝叶茂密如盖,夏日里洒下一地阴凉。村子不过百来户人家,青瓦泥墙,鸡犬相闻。时值仲夏,稻田绿得亮,风吹过时掀起一层层涟漪。
林秀娥是个二十六岁的姑娘,在村里已算老姑娘了。她模样周正,眼睛水灵,一条乌黑辫子垂到腰际。父母早逝,跟着哥嫂过日子。嫂子王氏整天念叨:“秀娥啊,你再不嫁人,就成了村里的笑话了。二十六了,不是十六!”
这日傍晚,王氏从外头回来,脸上堆着笑:“秀娥,好事来了!张媒婆给你说了门亲事,东村赵家的二儿子,赵有财。人我见过,壮实,能干活,家里有十亩地呢。”
林秀娥正在灶前烧火,头也不抬:“嫂子,我不急。”
“还不急?”王氏声音尖起来,“你都二十六了!隔壁李家的姑娘,十八岁就抱娃了。你非要等到没人要了才急?”
林秀娥的哥哥林大牛蹲在门槛上抽旱烟,闷声道:“听你嫂子的,见见吧。”
三日后,赵有财来了。矮壮身材,黑红脸膛,一双眼睛看人时直勾勾的。他在堂屋里坐下,两条腿叉开,手不知该往哪儿放似的,一会儿搓膝盖,一会儿挠后脑勺。
王氏推了林秀娥一把:“去,给赵哥倒茶。”
林秀娥低着头端茶过去。赵有财接茶时,故意摸了一把她的手。林秀娥像被火烫了似的缩回手,茶碗差点打翻。
“哟,还挺害羞。”赵有财嘿嘿笑,露出一口黄牙。
王氏忙打圆场:“我们家秀娥脸皮薄,赵兄弟别见怪。”
“不见怪不见怪。”赵有财眼睛在林秀娥身上打转,“我就喜欢这样的,身子结实,屁股大,好生养。”
林秀娥脸涨得通红,扭身就要走。王氏一把拉住她,暗地里掐了她一下。
那日下午,赵有财留在林家吃晚饭。几杯烧酒下肚,他的话越多了起来。
“不是吹,我家那十亩地,去年光稻子就收了八千斤。”赵有财喷着酒气,筷子在桌上比划,“嫁过来,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一年之内,给我生个大胖小子,两年抱俩”
林秀娥低头扒饭,一言不。
赵有财越说越不像话:“你这身段,一看就能生。屁股大,好生养,奶子也不小,奶头长,将来娃饿不着”
林大牛咳嗽一声:“赵兄弟,吃菜吃菜。”
赵有财却不管不顾,继续说着下流话。林秀娥再也忍不住,摔下碗筷跑了出去。
她在村头老槐树下哭了许久。月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来,像碎了一地的银子。夜风凉丝丝的,吹干了她的眼泪。
“不愿意就不嫁。”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秀娥吓了一跳,回头见是村西头的陈奶奶。陈奶奶快八十了,是村里最年长的人,满头银梳得整整齐齐,眼睛却依然清亮。
“陈奶奶,您怎么这么晚还在外头?”
“人老了,觉少。”陈奶奶在她身边坐下,“听见你哭,就过来看看。”
林秀娥把相亲的事说了。陈奶奶叹口气:“赵有财我知道,不是个好东西。前头娶过一个,没过两年就死了,说是失足落水,可谁知道呢?你别往火坑里跳。”
“可我嫂子那边”
“婚姻大事,终究是自己做主。”陈奶奶拍拍她的手,“强扭的瓜不甜,强配的姻缘不长久。”
正说着,忽然一阵阴风刮过,槐树叶哗哗作响。林秀娥打了个寒颤,觉得浑身冷。
陈奶奶脸色一变,抬头看了看月亮方向,又掐指算了算,喃喃道:“不该啊,还没到时辰”
“怎么了,陈奶奶?”
“没事,天晚了,回去吧。”陈奶奶站起身,神色凝重,“记住,这几天太阳落山后就别出门了。若是听见有人叫你的名字,千万别答应。”
林秀娥心里疑惑,但见陈奶奶一脸严肃,只好点头。
往后两天,林秀娥借口身子不舒服,躲着不见人。王氏骂了几回,见她真的脸色苍白,也就由她去了。
第三天夜里,林秀娥突然起高烧,浑身滚烫,却说冷得很。嫂子给她灌了姜汤,盖了两床被子还是抖个不停。
迷迷糊糊中,她听见窗外有人叫她的名字。
“秀娥林秀娥”
声音幽幽的,似有似无。她想起陈奶奶的嘱咐,紧闭着嘴不答应。
那声音叫了三遍,消失了。
后半夜,烧居然退了。林秀娥浑身被汗湿透,却觉得轻松了许多。
清晨,她挣扎着起来,想去谢谢陈奶奶。刚出门,就见几个村民慌慌张张往村西跑。
“出什么事了?”她拉住一个人问。
“陈奶奶没了!昨晚还好好的,今早现时,人已经凉了。”
林秀娥如遭雷击,跌跌撞撞跑到陈奶奶家。果然,老人静静地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脸上却很安详。
葬礼办得简单,村里人都来了。下葬时,林秀娥哭成了泪人。她总觉得陈奶奶的死与自己那晚的遭遇有关,心里揪着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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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林秀娥又听见窗外有人叫她的名字。这次声音更清晰了些,像个老妇人的声音,幽幽的,带着点催促的意味。
她吓得用被子蒙住头,一夜无眠。
第二天,王氏又提起相亲的事:“赵家那边催了,说赵有财相中你了,聘礼都准备好了。你倒是给个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