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崇似乎天生情志缺了一窍,活该他孤家寡人。半瞎着眼珠子,一点看不出来迟云臣的眉目含情,也看不出来方芩的宠溺放纵。吃的开心,挤在两个人中间,说什麽要演上一出‘桃源三结义’。
“独在异乡为异客,这场雨成全咱三个。二弟!三弟!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方芩往身後挪一点。心里想着这帮做营销的,都神神叨叨的。
迟云臣把他拉回来:“马哥,别逗了,你看给服务员吓得!”
迟云臣给方芩使了个眼色,方芩瞬间接受到信号:“我去趟卫生间。”
随後闪身出门躲开。
无论马崇是真情还是假意,迟云臣再次表示感谢:“不管怎麽说,今天还是要感谢你把库房借给我们。”
马崇忽然压低声音,用筷子敲了敲空盘子:“我说你,谢我其实谢早了。”
迟云臣:“怎麽呢?”
马崇往後一靠,“虽然我想帮你,但这可算占用公司资源,这麽大的事,我哪敢轻易做主。”
迟云臣捏着汤匙的手顿住。
“现在走的都是正规流程。”马崇又喂了他定心丸:“最後是姜总拍的板。”
汤匙被扔回汤碗里,迟云臣说:“姜凯成?”
“姜总说你们最近难处大,都是合作方,能帮一把是一把。”
方芩在包厢门口隔着门听了一会,屋里的两个人没说什麽有用的,便走出饭店,在门口吹风。
迟云臣最近压力很大,睡得也不好。笑模样也少了。最最明显的一点,最近做的频率,更高了。性爱是释放压力最简单的一种方式。
他很担心迟云臣,除了配合好他,不知道该怎麽能帮帮他,就连安慰,也因为不清楚缘故,从而不知该从何说起。
除了公司都在传的原料涨价,储存空间紧张,可能还有别的。原本他想趁着今天来吃饭,试试能不能知道点什麽,但很显然,他们在接他的路上,已经对好口供,有用的一句不说,尽是说些梦话。
几滴冰凉的液体落在方芩的额头,又开始下雨了。
新县叫得上名的饭店就那麽三两个,因为天气不好,平时还算热闹的畅春园,现在散席才坐了一半不到。
他抹掉额头的水,转身刚要推门,就看见玻璃映出个眼熟的身影。那人穿着深色商务衬衫,身体不偏不倚正冲着他。
“方芩。”姜凯成含笑开口,“真巧,又见一面。”
雨声突然变大,方芩没在门口等着,侧身进屋。
“您怎麽在这儿?”
姜凯成朝他迈了一步,带起一阵香风,工业香精的味道。
“有个饭局。”姜凯成目光炯炯,指尖虚虚点向一间包厢,“刚才瞥见门口那人像你,过来一看,果真是。”
方芩第一反应是马崇说的,但想起他在饭桌上连吃三碗饭的傻样,怎麽看都不像能背着人搞小动作的。
可能真是碰巧,方芩只淡淡道:“姜总找我?”
“三胜的事,你听说了吗?”姜凯成掏出烟盒轻轻颠几下,颠出一支,被方芩摇头拒绝,“徐佳英指望不上了,他们最近在自查,臣成送去的货,有几批出问题了。”
方芩瞳孔微缩,如果数据有问题,质检部不可能不知道,这也意味着最近一直在质检部帮忙的他,会比姜凯成先知道。也就是说,姜凯成比公司早一步知道这个不知真假的消息。
他稳了稳声线:“不可能,我们每批货都测过数据,符合标准才送去。”
“标准是死的,人是活的。”姜凯成轻笑。
“姜总究竟想说什麽?”方芩打断他。
“只是感慨云臣还是年轻,也有算计不到的时候。”姜凯成忽然压低声音,“不管你是窝在臣成,还是在云臣身边,都有些委屈……”
“姜总这是在挖墙脚?”方芩原本还顾及两家的关系,听到他这麽说,冷笑道:“人才市场的大学生一抓一大把,怎麽奥美总是想捡现成的?”
姜凯成装出无辜的样子:“良禽择木而栖,云臣的条件的确不错。但……”
“但我们现在岌岌可危,所以姜总觉得我会像老黄一样?有根骨头就能走了?”方芩再次打断他,“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打个比方。”
姜凯成被呛到,不怒反笑。
“你可以考虑考虑。我也会比他更好相处些。”
姜凯成口中的“他”不言而喻。方芩没再看他,闪身错开。离开之际,方芩悄悄夸赞自己几句,庆幸自己今天能说出这麽恶毒又刻薄的话来对付姜凯成。
马崇又往嘴里塞了一口饭,含糊不清道:“怎麽去这麽久?菜都凉了。”
迟云臣没说话,目光在方芩紧绷的嘴角停留片刻。
“去外面透透风。”
方芩深深看了一眼他。
迟云臣夹菜的手顿住,回望他。
马崇觉察到气氛变化,给二人递了个台阶:“吃四碗饭,铁胃也禁不住这麽造啊!我差不多了,你俩呢?回去不。”
送完马崇後,雨势渐猛。回程路上,迟云臣把车开得极慢,雨刷器左右快速摆动,勉强维持一片模糊的视线。
方芩忽然开口:“最近送到三胜的货有什麽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