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胡同
“徐女士。”一道冷淡的声音在安静的咖啡店内响起。
“啊,抱歉。我之前叫柜姐帮我订的那个包包有货了,我先交个定金让她给我留着啊。两分钟两分钟,很快。”
坐在裴静面前,翘着刚做好但还没能完全驾驭的延长甲打字框框作响的人是她的新客户,谈了半个小时,案子的进程仅限于知道当事人的名字,徐清佳,第一步基本诉求开了个头就被她的“要紧事”接二连三的打断了。
“好了,裴律师,我们刚说到哪了?”
说到你家保姆月入过万,裴静默默在心里吐槽了句,但吐槽归吐槽,基本的体面还是要维持,显然经过一番折腾,她的耐心也不多了。
裴静缓慢地将浅蓝色的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弄完後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语气带有警告的意味说道:“徐女士,这个事情处理不好,恐怕你会面临拘留的风险,而且事情闹大,对你丶你家来说都没有好处。”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吗?”
一听见什麽拘留,徐清佳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马上就收起来了。
裴静把早早拿出来对方的诊断证明推近,指着最後的诊断结果向她解释道:“对方多处开放性骨折丶轻微的脑震荡…”
话还没说完又被徐清佳打断了:“不是,我就撞了一下,这怎麽还脑震荡上了?”
“你过路口时时速已经达到70,还闯了红灯,不只是撞了一下那麽简单,你一脚下去,却没想过这事会给受害者带来多大的伤害吗?”裴静扶了下额头,很是头疼,事情谈到现在她居然还没弄清楚自己犯了多大的事。
等徐清佳意识到自己踩下的那一脚油门会引起多大的轩然大波时,眉头早就紧紧皱起好几座小山丘,但在她听见有解决办法时,心又向坐过山车似的落了下来。
“哎呀,说到底就是赔点钱咯。”
“还有诚心实意的道歉。如果能协商成功签署谅解书是最好不过的,那我这边和对方约一下时间,商量好後发您微信。”眼见谈话终于要结束,裴静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卸下浑身的劲,打算收拾东西离开。
“行。”徐清佳刚拿起lv包,远远地就看见来接她的人,半个多小时没吹嘘炫耀,心总刺挠得慌,现在看见来人总算又能重振旗鼓了,“裴律师,你往後看看那辆银灰色的奔驰。”
裴静低下头,咬牙切齿地往後看了一眼,这一眼极其敷衍,视线里什麽都没聚焦到就回来回答道:“嗯,看见了。”
“我朋友的,帅吧?她从英国回来没两个月就提了这车,但凡谁听了都会觉得她肯定靠家里,她还真不是,她自己扛着相机存下来的钱,牛吧?”徐清佳说的眉飞色舞,好像故事的主人公和她沾上点关系自己也跟着蓬荜生辉起来,“你住哪,要不载你一程?”
裴静对这些富二代白手起家没什麽兴趣,八点连续剧多的是这些乐子,只不过“英国”丶“相机”这个关键词还是让她顿了顿,她很快抽离思绪,把资料整整齐齐收进收纳袋里,婉拒道:“不用了,我开车来的。”
如果两人的心有灵犀没有被时间冲散,如果命运还有些许的怜悯,如果…。
可惜没如果。
裴静面不改色地喝完最後一口咖啡走出去时,那辆奔驰早已消失不见。
“我的姑奶奶,你小心点开行不行?我我有那什麽创伤障碍,你车速一快我老感觉要撞上旁边的人。”徐清佳把眼睛闭的紧紧的,抓着扶手,神情紧张得仿佛下一秒魂就要飞走了似的。
好半天等不到旁人的回应,她勉强把眼睛眯开一条缝看向她。
车窗半开,吹的主驾驶位的人碎发乱飞,衬得这张漂亮的脸多了几分不羁,等红绿灯的间隙,她把手支在了车窗上,眼睛是看着前面,心思却飞到了很远的地方。
车停下来後,徐清佳也没那麽害怕了,她先死死拽着安全带,才侧过身在她眼前挥了挥:“姜宁,serena?你怎麽了?”
“嗯?”
红灯转绿,姜宁轻踩油门後才回她:“没怎麽,你刚说什麽?”
徐清佳哦了一声,然後继续叫她开慢点。
“我都开30了还怎麽慢?看见那路边三轮车没?要不你下去让他载你一程?”姜宁很是无语,“你像那秋名山车神似的飙车又闯红绿灯那会,一脚下去是爽了,没想过会给人带来多大的伤害是不是?”
徐清佳把耳朵一捂,大有一种“我不听我不听,王八念经”的意思,在姜宁很凶地瞥了她一眼後又败下阵来:“哎呀,你这话说的怎麽和我那律师一摸一样,我真知道错了。”
姜宁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然後她听见自己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响起:“律师?那律师姓什麽。”
刚才她在车里远远地往咖啡店里看了一眼便定在了原地,那道背影贯穿了她短暂又冗长的高中时代,可後来的五年又足以让所有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是高三的姜宁不管三七二十一,都会推开车门,走上前说上一句好久不见,而现在的姜宁连那人是不是裴静都无法完全确定了。
但她之所以来这,也切切实实因为裴静,眼看着希望或许就在眼前,她整个心都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