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幌子
这次回来,赵奕辰是跟着他一起的。临走前那孩子还抱着他的胳膊晃:“姜野哥,回内地了也要让我跟着哦。”
赵奕辰在飞机上的样子,靠着他的肩睡着,呼吸轻浅,像只温顺的小兽。
这孩子是真的好,干净又热烈,是能把他从过去那片泥沼里往外拉的人。
可为什麽……方才抱着看着沈宁抱着小鱼时,心脏那处被撞开的疼,还是清晰得让他喘不过气?
小姨打算他的思绪。
“前阵子你妈打电话,说你要回来,我还不信。”小姨睨他一眼,“回来就不走了?赵奕辰那孩子……是打算定下来了?”
姜野捏了捏眉心,没直接答,只说:“不走了。公司的事,我接手回来。”
“早该这样。”小姨叹了口气,语气软下来,“你说你这三年,躲什麽呢?公司离了你能转,可家里人不能总悬着心。刚才吃饭时看你对那孩子挺上心的,是真打算好好过了?”
姜野没说话。
方才饭桌上赵奕辰哄孩子的样子是真的,那孩子眼里的亲昵是真的,可他心里那点空落落的地方,也是真的。
直到方才抱着小鱼,看她往自己怀里拱,闻着那点奶香味,心里说不出来的酸涩。
“先把公司的事理顺了。”他含糊了句,起身往书房走,“之前落下的文件,我先看看。”
小姨在身後“啧”了声,没再追问。
公寓书房里还留着三年前的样子,书架上摆着他和沈宁以前一起拼的模型,落了层薄灰。
姜野拉开椅子坐下,指尖划过键盘,屏幕亮起时,映出他眼里没散的沉郁。
散心?哪是散心。不过是找个地方,把没说出口的那些话,和不敢再提的人,慢慢熬成能藏住的疤罢了。
只是回来这一趟,才发现那疤没长好,碰着点风,还是会疼。
姜野和赵奕辰凑在一块儿的时间,几乎比空气黏得还紧。
赵奕辰是打心底里爱琢磨厨艺的,在江沪开了家小西餐厅後,更是把大半心思都扑在了後厨那一方天地里,连说话都常带着股黄油和迷叠香混在一起的暖乎乎的味儿。
姜野公司不忙的傍晚,总会提前把车停在餐厅後街的老梧桐树下。等赵奕辰换了米白色的棉麻外套从店里出来,
小跑着绕到副驾拉开车门坐进来时,身上还带着刚离了竈台的馀温。
“今天後厨小周煎牛排差点把黑椒酱熬糊了,慌得直挠头,最後还是我抢过锅救回来的,”他系安全带的手还没停,话已经先涌了出来,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小得意。
“还有常来的那个穿红裙子的姐姐,夸我新调的覆盆子气泡水比别家的甜,说下次要带朋友来呢。”
姜野握着方向盘慢慢往家开,晚风从半开的车窗溜进来,拂得赵奕辰额前的碎发轻轻晃。
他大多时候不插话,只偶尔在赵奕辰讲到兴头上时“嗯”一声,或是偏头看一眼。
看他手舞足蹈比划着颠锅的样子,看他说起新试的甜品配方时,嘴角不自觉抿出的期待笑意。
车开过跨江的桥时,赵奕辰还在絮絮说刚收到的进口芝士有多香,姜野忽然轻轻“笑”了声。
赵奕辰愣了下,转头看他:“笑什麽呀?”
“没什麽,”姜野目视着前方,路灯的光落在他侧脸上,柔和了平时的冷硬,“听你说,挺好。”
赵奕辰眨了眨眼,忽然凑过去在他脸颊上飞快啄了一下,又坐回原位,假装没事人似的继续说:“对了明天想试试做松露意面,你早点来……”声音却比刚才软了点,尾音轻轻飘着,像被风揉过的糖霜。
阴沉的午後,云层压得很低,空气里裹着潮湿的闷热,连小区里的绿树都蔫蔫的,风一吹,叶子晃得有气无力,偶尔的鸟鸣也透着股焦躁。
沈宁家所在的楼栋前,一个穿黑色风衣的女人突兀地站着,风衣下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浅色的裙摆。她发丝贴在汗湿的额角,眼睛却像钉在那扇紧闭的门上,亮得有些吓人。
门铃响得急促,连按了三下。开门的是沈母,手里还拿着刚洗好的婴儿袜子,看到女人陌生的脸,皱了皱眉:“你找谁啊?”
女人没答,目光越过沈母往屋里扫,客厅茶几上还摆着小鱼的玩具,彩色的积木散了一地。她的声音突然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我找林晴,让她出来。那个孩子……是不是我的?”
“你说什麽呢?”沈母愣了,下意识想拦她,可女人已经往前迈了半步,声音拔高了些:“我问林晴!三年前我们一起存的胚胎,是不是被她偷偷用了?”
恰好住在隔壁的张阿姨提着菜篮子路过,脚步猛地顿住,塑料袋里的西红柿撞出轻响。她没往前走,也没转身,耳朵悄悄竖起来,连菜篮子晃了都没察觉。
女人的声音里裹着哭腔,字字清晰,像颗石子砸在安静的楼道里,很快就顺着门缝丶窗缝,钻进了邻居们的耳朵里。
不过半天,消息就像长了翅膀,在小区里飞了个遍。傍晚姜野和赵奕辰去超市,刚走到生活用品区,就听见两个穿围裙的阿姨凑在货架後窃窃私语:“……就是沈宁家!听说他媳妇以前有对象,还是个女的,俩人一起弄了个胚胎,後来那女的嫁人了,他媳妇就找沈宁当幌子,把孩子生下来了!”
“真的假的?沈宁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