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清风道长挤出一个极轻却?极尖锐的音节。
瞬间,那片水银如?同?开水一般沸腾起来,与此同?时,梁柱与角落处的法阵发出一阵尖啸。
东隅和?墨淮桑从角落里跳了出来,只见殿内的所有人都陷入混乱。
“啊!”永福公主尖叫着打翻案几。
一位皇子猛地后退直撞上柱子,指着空出嘶吼:“火!好大的火!”
皇帝似乎头疼欲裂,他勉力起身抽出腰间的横刀,向四周砍杀。
整个麟德殿杯盘狼藉,惊呼惨叫四起,唯有太子与走到他身边的清风道人,带着清醒而残忍的冷笑,注视着周边。
就连墨淮桑也?呆立在原地,眼神空洞无神,脸上透着麻木与绝望的神色。
东隅浑身一凛,眼前的情形与千秋宴那晚的极为相似,可殿内没有任何光可鉴人的表面,那邪物是如?何进来的?
小?金鞭在袖中震颤嗡鸣,东隅却?迟迟不放它出来,因它身上的细碎鳞片会反光,她不想徒增麻烦。
东隅看了眼已入魔障的墨淮桑,心急如?焚,她盘腿坐下,试图重新导入法阵,这?时,一直安静待在她身边的镜妖,仿佛受到某种鼓舞或挑衅,发出一道尖锐鸣啸,化作?一道流光,猛地从东隅怀中冲出,直扑向半空那团无形无质的邪物。
一明一暗,两股邪异的妖灵在昏暗的殿内猛烈缠斗,能量的剧烈波动,卷起阵阵阴风,吹得烛火明灭不定。
镜妖的身影时而清晰,时而涣散,东隅心头一紧,能感?受到邪物的难缠与强大。
在一阵刺目的光芒爆闪后,那邪物发出一道凄厉的哀嚎,似乎受到了重创,然而镜妖的虚影,也?存存碎裂,最终化作?点点微光,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东隅随即感到灵魂深处春来一阵撕裂的剧痛,她的尸狗魄与镜妖绑定了魂器心约,随着镜妖的覆灭,她的尸狗魄也?受到重击,她来不及多说一个字,便?地瘫倒在地。
“不好,魇魅灵力受损。”清风道长拍了三下手掌,殿外有一排内侍鱼贯而入,把守在殿中的各处出口。
殿内的人渐渐清醒过来。
墨淮桑在原地怔愣了几瞬才彻底回神。
方才他眼前一黑,再睁眼已置身一处荒凉的山崖,狂风呼啸,脚下是以鲜血绘制的巨大法阵,而法阵中央,东隅正被清风枯瘦的手掌扼住咽喉提起。
小?神婆徒劳地蹬着双腿,脸色因窒息而变得青紫,那双总是清亮的眼眸,此刻正满含绝望地看着他,绝望中还带着绵绵的眷恋。
他看得目眦欲裂,想要?冲过去救人,身体却?如?同?被一道无形的枷锁禁锢,只能眼睁睁看着清风狞笑着用力。
“咔嚓!”
东隅的身体软了下去,跌落在冰冷的阵法中央,墨淮桑只觉浑身冰冷,周身疼痛,身体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突然,眼前的山崖、法阵、清风狞恶的脸、小?神婆瘫软的尸体……如?同?被打破的镜面一般存存碎裂、消散。
视线重新聚焦,依旧是那间昏昧不明的麟德殿。
原来方才的一切都是幻觉,势必是中了那邪物的招,旋即又?蓦然心惊,原来潜藏在他内心深处的恐惧,是看着小?神婆死在面前,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忽觉有什么东西扯着他的衣角,他低头一看,是小?金鞭正焦急地唤起他的注意,小?金鞭所在的位置,是……瘫软在地的小?神婆,双眼紧闭,面上没有一丝血色,气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他觉得浑身的血脉在瞬间冻结,难道眼前的也?是幻境?
“小?神婆?”他双腿无力地跪在地上,声音嘶哑破碎,只觉一股灭顶的悲痛与恐慌席卷而来,手指探向她的颈侧。
有脉搏!
他将小?神婆搂进怀里,长长松了口气后,一股腥甜涌上喉头,被他强行眼下。
没事?了,小?神婆还活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墨淮桑急促地喘息着,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失而复得的虚惊,让他全然无暇顾及周遭发生的一切。
太子猛然站直身体,朝面色铁青的皇帝看去,声音高昂而清晰:“父皇,方才有邪物作?祟。”
清风道长也?越众而出,一甩拂尘,指着东隅和?墨淮桑:“圣人明鉴,那邪物正是从这?二人身上带出来的,侵扰宫禁,意图不轨,幸得圣人与太子殿下洪福齐天,有真龙之气护佑,方才化险为夷。”
太子与清风一唱一和?,将驱使邪物作?祟的罪名归向了墨淮桑与东隅,意图将水搅浑,栽赃陷害。
皇帝眼睁睁地看他们颠倒黑白,气得浑身发抖,他猛地起身,胸膛剧烈起伏,满眼愤恨,却?不知为何发不出声音,只有喉间春来嗬嗬的异响,如?同?寒风中飘零的枯叶。
殿内其余人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他们对皇帝的布置并?不知情,看向殿中的墨淮桑与东隅,目光里不自觉就带上了怀疑。
就在这?僵持的瞬间,异变再生。
角落里三清铃上的水银“嗡”地凝练成一道红色邪光,宛如?一支利箭,径直朝皇帝飞去。那光芒中蕴含的死亡气息,令在场所有人都头皮发麻。
太子脸上的沉着与算计瞬间崩溃。
“不!”他失声惊呼,声音里溢满恐慌,“快!护驾!”
他的确想逼宫,迫使父皇妥协退位,眼下情势有利于他,然而在众目睽睽之下,弑杀皇帝的邪物出自他的谋士的法器,那便?是滔天大罪,会让他永远都洗不脱弑君弑父的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