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攒了些?钱……呜呜呜呜呜……”,东隅嘴一瘪,眼泪成串流出,哽咽得话都?说不完整:“也是……我这般模样……用了……也是糟蹋好?东西?……”
妇人明显一怔,惊讶地盯着她:“小娘子说笑了,你这般相貌,我还以为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呢。”
“我才不是小姐,不过是个卑贱的丫鬟。”东隅捧着脸,哽咽的声音里带上一丝难堪:“即便被放了奴籍又如何,还不是找嫁不出去……”
妇人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精光,叹了口气:“哎,真是我见犹怜。小娘子何必妄自菲薄?皮囊不过是表象,心善才是福气。”
东隅抽噎了一声:“可我同府的小姐妹,因为长得好?便攀上了高枝。”
“小娘子若真为此事烦忧,大娘倒听说,有个去处或许能解你心病。”
东隅猛地抬头,眼睫轻轻颤动,原本暗淡的双眸瞬间被点亮:“能有什么去处……怕不是骗人的吧……”
妇人迅速朝左右看了看,蹲下身来,压低了声音:“是不是骗人,大娘不敢打包票。只听说那地方,是一处道观,里面的仙姑有些?特别的本事。”
妇人的话说得极其隐晦,东隅还想套取更?多的信息,便装作无知的模样:“特别的本事是什么呀?道观?莫非是吃了能让人变美的仙丹?那岂不是很贵……”
她隔着衣袖攥紧钱袋,眼神四处犹疑:“我……我没剩……多少银钱了……”
妇人放缓了声音:“放心,那里的仙姑不收银钱,机缘难得,若非有缘人引荐,怕是连门槛都?摸不着。”
“可是……天上没有免费掉馅饼的事……”东隅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袍脚,“先前听过寺里和?尚欺骗小娘子,夺……夺人贞操……”
“道观里都?是仙姑,那些?老秃驴怎敢与之?相提并论。”妇人面上闪过一丝不屑,又凑近了些?,“也罢,我见你实?在合眼缘,你听说过‘美人鉴’吗?从前朝流传下来的一面有魔力的铜镜,据说只要被那镜子照过,便能在短时间内提升容貌……”
东隅配合地屏住呼吸,眼中那点希冀之?光再次亮起:“真……真的吗?仙姑会愿意见我吗?”
妇人脸上笑意更?深,却没松口:“仙姑们的心思,我等凡人岂能揣度?只看缘分罢了,小娘子若真有心,明日午时,可还在此处等我。若……若真有缘,或许能为你引荐一二。不过切记,此事莫要对?外人提起,免得折了福分。”
“一定一定。多谢大娘!多谢。”东隅连忙点头,激动得眼眶都?红了。
妇人又安抚了她几句,便挎着菜篮混入人流中。
东隅定了地面片刻,将几块存有膏体的大瓷片用帕子包起,走回大业坊西?南隅的一处逼仄小院,之?后未再出来。
夜幕降临,两个黑影悄然从屋后潜入小院,走进灯下,赫然是墨淮桑与墨言。
“你从东市离开后,果?然有人尾随你回来,后又来了一拨人,潜在这院子周围观察了一两个时辰。”墨淮桑在唯一的椅子上坐下。
“幕后之?人如此谨慎,为何会招揽正三品官员之?女呢?这不是明摆着引起官府注意吗?”东隅为他们斟了两杯茶,虽是临时赁下的院子,况且也住不了几天,墨淮桑坚持给她备齐各类用具。
“他们并未取走墨四娘性命……”墨淮桑沉吟片刻,“兴许正是因为出了事,他们才开始谨慎起来。那妇人如何说?”
东隅复述了东市的遭遇,看向墨淮桑郑重道:“好?不容易有了进展,为免功亏一篑,你明日万不可派人跟着。”
墨淮桑平静地注视她,未置可否。
东隅不甘示弱,咬紧牙关顶着压力对?视。
良久,墨淮桑率先移开眼神:“无需派人跟着你,我已在各大道观外埋伏了人手。”
“这是我最大的妥协,没得商量。”
东隅撇了下嘴,这已经比她预料的好?多了。
翌日午时,东隅出现在约定地点,依旧是那副怯懦自?卑,又带着期盼的模样。
不多时,那妇人果?然再次出现,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却并未多言,只使了个眼色,引着她走街串巷。
走了约一炷香功夫,来到一处僻静的巷尾,那里早已停着辆不起眼的青鹏牛车。妇人示意东隅上车,旋即拿出一条厚实?的黑布条,作势要给她绑在眼睛上。
东隅吓得往后缩:“大娘,这……这也太?吓人了,我不去了。”
见东隅被唬得要爬下车,妇人眉眼闪过怒气,扫过小娘子明艳的脸,叹了口气:“小娘子不愿意戴上,便是坏了规矩,若我真是那等诓骗你的奸人,将你迷晕了便是,何苦要多此一举?”
“好?大娘,我错了,您给我绑上便是。”东隅愣愣点头,顺从地任由对?方用黑布蒙上双眼。
一片黑暗中,她隔着衣裳,紧握袖中的小金灵,感?觉到牛车缓缓启动,轱辘压过路面。
起初小半个时辰,车外是喧嚣的吆喝叫卖、讨价还价声,应当仍是在东市附近打转,渐渐地,嘈杂声褪去,空气中有颇为浓烈的香火味,似是经过某处香火鼎盛的寺庙或道观,然而马车并未停留。
紧接着,路面变得有些?颠簸,空气里多了泥土与苔藓的腥味,似乎正驶向某处依山而建的地方。
牛车猛然停下,妇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小娘子,到了,下车吧。”
东隅被她搀扶着走下,脚下触地冰凉坚硬,似是石板,周遭异常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