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眼看到换上黑布法衣的冷面?少?卿,忍俊不禁:“哎呀我何?德何?能,让少?卿给我打下手。”
墨淮桑斜斜扫了身前人神婆的装束:“你这身倒是眼熟得紧。”
正是一年前,她当街撞上他马车时穿的衣裳,只是人的面?貌、境遇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想什么来什么?此话怎解?”他追问道。
东隅指了指天:“总觉得这雾来得蹊跷,不过对?我们有利。”
“郎君,小娘子。”秦里正匆匆走进来,“宋老?汉听说县衙请了道姑来除巫,自是同意得紧,您二位跟我走吧。”
有雾气的遮掩,众人的行踪几乎无人知晓。
宋老?汉与儿子宋大郎早已候在院门口,见道姑过分?年轻美貌,身后跟着的黑衣道士虽看不清脸,但气度不凡,一时怔在原地。
秦里正清了清嗓:“宋老?汉,这位是怀州城白云观的玉真仙姑,专破厌胜之术。”
东隅立刻进入状态,摇动三清铃,环顾四周,嗓音沙哑:“果真冤魂不散,煞气冲天……”
宋家?人霎时惊恐万状,忙不迭将人迎了进去。
秦里正帮着墨淮桑摆好香案,焚烧符纸。
东隅手持金鞭,在院中踏罡步斗,念念有词。
突然,她猛地睁眼,手中金鞭直指后院:“煞气最重之处,在坟茔,当开棺化解。”
宋大郎脸色大变:“仙姑,亡妻与吾儿已入土为安……”
宋老?汉勃然大怒:“哪来的歪门邪道,谁敢在老?汉家?的祖坟动土……”
东隅心念一动,手中金鞭冲天而起,如蛟龙出?水,直刺苍穹,回身卷起一碗符水泼在地上,水渍诡异地泛起青烟。
“厌胜之术已渗入宋家?根基,若不彻底清除,恐……断子绝孙!”东隅幽然长叹。
宋老?汉面?色青紫,霎时瘫倒在地,哭嚎道:“开棺!快开馆!”
时值正午,东隅以“谨防煞气冲撞”为由,清退闲杂人等,带着墨淮桑进入后山的坟场。
墨言与两位侍卫早已带着李县令的心腹李仵作等候在侧,铁锹、麻绳、纸钱、火盆俱备。
墨淮桑抬手,正要下令侍卫掘坟开棺,东隅上前拦下,俯身在两座新坟前,双掌合十,低声祷告:
“今日动土,实非得已,幽冥若有知,敬祈鉴谅。惟愿借两位尊者?白骨遗言,令冤者?昭雪,让罪者?伏诛。”
祷告完毕,她退后半步,烧了一叠纸钱,才向墨淮桑微一颔首。
铁锹破土的闷声随即响起,在悬顶的烈日下,尘土与纸灰一道翻飞,也像极了一场飞雪。
刺鼻的酸腐味萦绕鼻端,东隅半步未退,跪坐在一旁烧纸,余光瞥见一角衣摆,她诧异抬眼,墨淮桑竟然也未遮掩口鼻立在一边。
一个半时辰后,待重新装殓逝者?,妥善安置坟茔后,仵作才上前回禀验尸结果。
逝者?入土近一个月,照常理,尸身理应腐朽才是,然眼前景象却令人毛骨悚然,产妇与胎儿竟宛如昨日才下葬一般。
产妇的齿龈边缘出?现明显的蓝黑色线条,腹部坚硬如铁石。以银针探入胃腑,针尖霎时蒙上黯色。
胎儿通体青紫泛黑,与寻常夭折的胎儿大不相同,其颅骨破损折断,以银针探刺颅骨内侧,针尖同样也蒙一层黯黑。
李仵作声音低沉:“母子皆中了铅毒,应无异议。产妇铅毒入膏肓,以至于?腹部僵硬如铁,本就?不利于?胎儿娩出?,而胎儿在母体内日久,已经胎盘受毒,在分?娩时也无力?挣出?产道。是故母子俱亡,一尸两命。”
“真是下毒。”墨言怒极,一拳砸在地上,“懦夫,竟然专挑妇孺下手!”
东隅心念电转,蓦然想起近两年秦家?村侥幸平安降生的孩童也有异状,急问道:“敢问仵作,若那中了铅毒的胎儿侥幸出?生,可有望平安长大?”
“哎。”李仵作叹息摇头,“他们不是极易发怒,就?是反应迟缓,也许两三岁仍不会说话、走路,贫寒农户家?,如何?养得活?”
字字如锤,一下一下敲在东隅心头,她黯然垂眸。
墨淮桑打破沉寂:“有劳仵作,烦请留好呈堂铁证。”
仵作拱手退下,随侍卫离去。
墨淮桑握住东隅微颤的手,将她轻轻带起:“下一步,我们该去挨家?挨户探访苦主?了。”
掌心的温热,源源不断传到东隅身上,驱散了心底的悲伤寒意。
她胡乱抹了把泪,坚定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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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1:《神农本草经》又称《本草经》或《本经》,中医四大经典著作之一,作为现存最早的中药学著作约起源于神农氏,代代口耳相传,于东汉时期集结整理成书,成书非一时,作者亦非一人,秦汉时期众多医学家搜集、总结、整理当时药物学经验成果的专著,是对中国中医药的第一次系统总结。《伤寒杂病论》是中国传统医学著作之一,是一部论述外感病与内科杂病为主要内容的医学典籍,作者是东汉末年张仲景。
备注:本章中关于产妇与胎儿中了铅毒的死后症状,参考了生者中铅毒的症状,并在此基础上进行了推测,并不严谨,请各位读者大人鉴谅。
送子娘娘庙?
金乌西坠,薄雾再次浮起,被残阳氤氲成血色。
前头出了巫蛊,后有六月飞雪,眼下又现血雾,秦家村人如?惊弓之鸟,飞到里正?家来求应对之策。
看着院中乌央乌央的人,秦里正?愁得直抓头发,夏日起雾虽然罕见,但他曾听阿翁提过,算不得怪异。村民口中的血雾,不过是火烧雾,正?如?那火烧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