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宜攥着萧宴送来的密信,烛火将信纸映得透亮,上面"静观戚赵,再做定夺"八个字仿佛带着千斤重。
窗外细雨如丝,打在芭蕉叶上出碎玉般的声响,她望着信纸上熟悉的字迹,恍惚间想起那年在城楼上初见周生辰。
第二日清晨,时宜特意选了件素色襦裙,鬓边只斜插一支竹节银簪。
当漼三娘踏入椒房殿时,正见女儿跪坐在地,面前摊开的舆图上,用朱砂密密麻麻标记着都城与西洲的路线。
"阿娘。"
时宜起身相迎,眼圈微微泛红。
"如今朝堂风云变幻,女儿实在放心不下。"
漼三娘抚着女儿的顶,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耳垂。
"我在府中也听闻了风声,太子软禁陛下,这是要把漼氏往火坑里推。"
她瞥见舆图上西洲的位置,心头猛地一紧。
"你让我入宫,可是为了小南辰王?"
时宜扑通跪地,裙裾在青砖上绽开如白梅。
"阿娘,刘子行狼子野心,若任由他把持朝政,天下必将大乱。唯有师父能救万民于水火。"
她攥住母亲的衣袖,声音颤。
"可如今若不支持王爷,等刘子行坐稳江山,我们又如何自保?"
漼三娘后退半步,撞上身后的博古架,玉瓶出清脆的摇晃声。
她想起兄长漼太傅在朝堂上的谨慎模样。
自从先帝驾崩后,漼氏为求安稳,一直与戚真真暗中往来。
"你阿舅苦心经营多年,好不容易让漼氏在朝中站稳脚跟。"
她的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哽咽。
"如今贸然支持小南辰王,若是王爷兵败"
"不会的!"
时宜突然抬头,眼中闪着决然的光。
"师父心怀天下,南辰王军更是百战之师。只要漼氏振臂一呼,朝中忠臣必定响应。"
她取出萧宴的密信。
"您看,师父并非要谋反,只是要清君侧,护佑陛下复位。"
漼三娘展开信纸,目光扫过萧宴遒劲的字迹,心中却翻涌如沸。
她何尝不知周生辰的为人?
当年先帝病重,是周生辰跪在宫门外三天三夜,求赐良药救治百姓。
可如今朝堂局势错综复杂,戚真真在后宫经营多年,赵腾是个阉人,又能受多方势力的吹捧,谁能保证这不是一场必输的赌局?
"阿娘,您还记得小时候给我讲的故事吗?"
时宜突然开口,声音轻柔却坚定。
"您说漼氏先祖为护百姓,宁可舍弃家族荣耀。如今天下将倾,我们若只顾自保,又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她取出贴身收藏的漼氏家训,泛黄的纸页上,"忠君爱民"四个朱砂大字依然鲜艳如初。
漼三娘望着女儿眼中的执着,仿佛又看见那个在藏书阁里捧着《忠义传》不肯睡的小女孩。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抚过家训上的裂痕。
"可万一王爷"
"若师父不起兵,时宜愿以死谢罪。"
时宜再次叩,额头重重抵在地面。
"但女儿相信,师父不会让天下百姓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