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幼稚僵硬的线条,根本配不上拉琴时的陆翡然。
懊丧如无形的鬼魅,缠上了兰斯,扼住他的咽喉,使他再也无法忽略心里异样的感觉。
兰斯从没输过,在有关陆翡然的事情上,也不打算输。
纸张焚烧带来的焦糊味从门缝中溢出,睡梦中的陆翡然缩了缩身子,鼻翼动了动,换了个姿势继续睡了。
这一觉就直接睡到了中午,陆翡然找遍整个房子都没找到兰斯,只好乖乖坐在餐桌前,把兰斯准备好的饭菜吃掉。
填饱了肚子,陆翡然恍然想起睡梦中好像闻见奇怪的气味,他看向画室,鬼使神差地进去,想要看看昨天那几幅画。
但画消失了,怎麽都找不到。
陆翡然回到床边,看到手机上弹出多个未接电话,竟然都是翟千策?!
陆翡然心里过了一遍昨天与翟千策的谈判,自认没有什麽纰漏,谨慎地接起了电话:“喂?”
“你在哪?”翟千策语气急切而不善,“带上身份证,我派人去接你,现在立刻跟我去民政局。”
“什麽?”陆翡然懵了。
“你不是想要离婚?!现在立刻跟我过来离!”翟千策几乎是低吼出声,过大的音量震得陆翡然耳朵疼。
但陆翡然开心不起来,事出反常必有妖,翟千策是不是准备派人把他带去荒郊野岭,再毁尸灭迹?
他打了个电话给周梓华说了情况,周梓华立刻像守护公主的骑士,要开出他最炫酷的白色敞篷帕加尼送他去离婚。
“你还在上次那个酒店吗?”周梓华问。
陆翡然面不改色:“我在!”
纯白的帕加尼托着高调的尾翼停在打车赶到酒店的陆翡然面前,後排塞满了艳丽的红玫瑰,玫瑰被黑色的绸缎包成花束,浓烈炽热的颜色衬得穿着白毛衣的陆翡然更加娇艳。
周梓华看得出陆翡然的精神气一天比一天好了,点开音乐播放器,道:“好小子,你有点手段,这麽快就要离掉了!我还怕出波折呢!怎麽样,花好不好看?”
不仅窄小的後排被塞满了玫瑰,陆翡然手里也抱了一大束,花香弥漫在鼻腔,掉落的花瓣黏在陆翡然的脖子丶毛衣上,他捡了好一阵才捡干净。
陆翡然见周梓华不知从哪里拿出两个蓝牙音箱,心里浮出不祥的预感:“你要干什麽?”
“放一首《好日子》!今天是你大好的日子!”周梓华声音颇大,又行事高调,惹了不少路人侧目,“咱们一路放过去,我就放着歌,在民政局门口等你出来。放心吧,哥们儿已经点好模子了,就等你驾临!”
陆翡然无奈得想笑,但翟千策的异常举动又实在让他难以安心,便按下周梓华跃跃欲试的手,说:“别放歌了,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怀疑他找我过去是个幌子。”
周梓华脸色瞬变:“你怀疑他不是想要离婚,是要借机报复你?这大白天的……”
“他要派人来接我,我没敢应,才叫了你过来。”陆翡然神色忧虑,“他语气很不好,我想不出会有什麽事,让他这样失态。”
“没事,我们只去民政局,其他地方不去。我给我爸留个言先。”周梓华安慰道。
性能车的引擎声轰鸣,白色的风带着陆翡然飘向远方。驶入民政局所在的大道,陆翡然想,这真的会是终点吗?
陆翡然犹疑地四处张望,很容易就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看见一辆低调的黑色迈巴赫。
帕加尼熄了火,翟千策也从迈巴赫上下来。
陆翡然观察了他,西装上手臂的位置褶皱过多,领带歪了一点,发丝也有几分凌乱,没有全部抹到脑後。
翟千策的视线看过来,夹杂着复杂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但却有几分缠绵,缠绵之後是恨意,看得陆翡然一阵不适。
陆翡然收了收情绪,暗暗观察了四周,未见异常,松了口气,对翟千策露出一个挑衅的笑,比怀里的红玫瑰还要动人。
翟千策从未觉得陆翡然的美是明艳的类型,他再次对他感到陌生。
他擡手看了眼表,脸色愈发阴沉:“贵人事忙,让我好等。”
陆翡然点头:“你知道就好。”
翟千策虽对陆翡然的尖锐不满,但没在这个关键时候置气。他胸口明显地起伏两下,压制住所有的郁闷与不甘,率先迈步走进了民政局大门。
陆翡然跟了上去,按照流程填表,提交材料,中途没有遇到一丁点不顺畅,全程丝滑得过分。
工作人员向他递过一个红本子,陆翡然没敢接,漆黑的眸子慌张地观察着周围,仿佛试图发现一点属于怪诞梦境的线索,又掐了一把大腿。
钝痛传来,陆翡然来不及疼,双手把证书接了过来。
“离婚证”三个字反射着金属的光泽,陆翡然摸了一遍又一遍,终于认定,他并非身处梦境,而是身处辛辣残酷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