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弦在那狭小的房间里度过了一天又一天,每天定时的吃着送来的粗饭,定时的到外面去活动,又定时的被赶到房间里。
他起初还在心里计算日子,但数着数着就乱了,完全不知道今夕何夕。
昨天下午397号被架出去就没再回来,临睡觉前他问402:
“397他人呢?”
“死了。”
402翻了个身。
周弦翻身坐起来:
“怎麽死了?”
“咱这儿人只要晚上没回来的,就都死了。”
402的声音透着一丝不耐烦,显然很不情愿回答这些问题。
周弦重新瘫在地上,扭头看向一边的杨青山。
他自从昨天被日本人带出去之後,再丢回来时就哑了,听也听不见了,後来趁着外出活动的时候捡了块小红砖,在牢房的墙上写字,他才知道杨青山被扔到了一个密闭的小房间里,随後就有一阵刺鼻的气体灌进来,过後就什麽都没感觉了。
明明已是快六月的天,周弦还是在夜里感觉到了一股深入骨髓的严寒,他整个人缩成一团,碰到了自己那被冻伤的毫无知觉的手。
“575出来!”
日本士兵敲响了门。
周弦站起来,朝门外走。
还是那个手术室。
佐藤医生笑着看他:
“575,我们又见面了。”
周弦不发一言。
旁边的一个日本军医不由分说的上前,拽住了周弦的手,将上次的伤口暴露在外面。
坏死的皮肉几乎发黑,布满了淤青和未愈合的伤口。
“575,把你的衣服脱下来。”
“请等一下。”
佐藤突然说,他走近周弦,俯下身子,煞有兴趣的看了一会儿,手指按上去:
“有趣……坏死组织的边界非常清晰,575号,你感觉到我按这里吗?”
周弦机械的摇了摇头。
“完美的神经坏死案例。”
佐藤兴奋地对其他人说,
“这证明了我们的冻伤分级标准是正确的。暴露时间30分钟,导致三级冻伤并伴随永久性神经损伤。”
周弦闭上眼睛,如同一个毫无生命的人偶,在他们的手底下用丝线操控着。
“开始切割。”
佐藤命令道。
周弦的手被绑在支架上,左藤戴着口罩,手里的手术刀落下来。
“好……非常好……”
佐藤念叨着,转过头去对旁边的军医用日语说了些什麽,随後笑向周弦:
“你的这个冻伤案例堪称完美……只可惜了……”
他用镊子夹出了一小块死肉,
“春天夏天来的太快了,温度一回升,有些项目就进行不下去了……”
他仔细地端详着完全坏死的皮肤组织,
“零下30度,我们才做了12组数据,想要知道体温对内脏器官的损伤,我们离得出精确的答案还差得远……”
零下30度……
周弦浑身一颤,佐藤的声音却又传来了:
“575号不要动,要是这刀偏一点,落到你还完好的神经上,可就不是这点痛了……”
话音刚落,原本是迟钝而麻木的感觉,瞬间变成了一阵剧痛传来,周弦忍不住呻吟起来。
手术室里的其他日本人哈哈大笑,佐藤摘下口罩,将手术刀放下,脱下手套,拍了拍周弦的脸:
“575号,只要你乖乖听话……不会很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