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人爱着他,有人一直爱着他,有人重新爱着他,他们,都在爱着他。
希望以後的他,也能说出:他很幸福。
不多时,京城就爆发了一场场大规模的暴毙,暴毙之人皆是服用了誉王给的解药。
而且,不知怎地,大街小巷居然一夜之间全部张贴满了誉王叛国的证据,铁证如山,辩无可辩。
现在,人们都知道蛊毒的真相了,知道蛊毒的罪魁祸首是誉王,知道造成如今惨状的罪人是誉王,也知道了沈极昭是无辜的,是被栽赃嫁祸了。
因此,百姓全部聚集在誉王府门外,捶着砸着砍着大门,哐当哐当的声音一浪更比一浪大,打得誉王措手不及,打得他溃不成军,打得他百口莫辩。
霎那间,他的整个世界全部充斥着怒意的咆哮,一遍一遍地在他的耳边放大,他瘫坐在宝座上,双手双脚都无力地蜷缩着,害怕地颤抖着。
原来,一切都是乌苏设下的局,他们和他合作,目的根本不是事成之後划分给他们的一两座城池,而是整个大邶。
现在的大邶动乱频发,一国太子也死了,正是他们千载难逢的吞吃机会。
而他,就成了无用的弃子,要被舍弃,要被抹杀。
他苦笑着哼出一声冷笑,看来,父皇说的没错,他们是虎,是猛兽,既是猛兽,又怎麽能甘愿替他保驾护航,背後一直藏着邪恶的心思,只待此时精准又迅速地反咬他一口。
而这一口的力道,足以咬断他的命。
誉王并没有逃,他知道,逃不掉的,就犹如沈极昭那般,触了衆怒,休想完好无损地脱身,更何况,乌苏也不会同意。
他,只有死路一条。
于是,他便静静地坐在誉王府里,这是他成年时父皇赐给他的地方,这是象征着他身份和荣誉的地方,是他珍惜珍视的地方。
他要在这里死去。
来世,他一定会卷土重来,只是,他希望,能够成为嫡子。
嫡子,才有被爱的资格。
府门被砸烂,外头的百姓冲了进来,怒火冲天,人们像是一头头暴怒的狮子,愤怒的疯牛,朝着正堂中心的男人咬去丶撕去丶杀去。
不出一刻,那宝座之上,滴滴答答,零落了艳色之血。
誉王的死轰动一时,传得沸沸扬扬,却无人在意,因为,乌苏进攻了。
乌苏国王带领着大批人马攻进了京城,与京城里的探子里应外合,正式开啓了屠杀的模式。
何碑卿奋力抗击,奋力反击,可敌衆我寡,终究是落了下乘。
转眼间,京城就堆满了山,扒开一看,竟是尸山。
幼儿丶女人丶男人丶老人……不计其数。
整个京城都哀嚎遍野,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有哭泣呜咽之声。
他们不明白,为何会变成这样?
他们到底犯了什麽十恶不赦的罪?
神明为什麽要这麽惩罚他们?
总在他们以为得救之时给他们致命一击,一次又一次!
外界刀光剑影,兵刃相见,道道银光在黑夜之中闪了又闪,姜水芙则依旧守在了沈极昭的榻边,她忍不住去抚摸他的眼睛,轻柔又温情,一字一句地呼他唤他:
“可能是因为我了解你清楚你,也可能是我的心早就偏向了你,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我一直,都很相信你,誉王死了,你清白了,你干净了,你从来都不是叛国贼,你从来都不是罪人,可是,国土有危,血脉有难,太子殿下,你还不愿醒来吗?”
冰榻上的沈极昭依旧不愿意睁眼,此时此刻,他的嘴唇已经变成了深紫色,毒素终究还是攻到了他的心,他的模样好暗啊,她凝视着他,在他面庞之上挥了一挥,以为是夜色下帘帐洒下的阴影。
可是,她挥不去······
姜水芙双眸渐渐覆了层薄汽,随着他来越弱的呼吸丶越来越紫的嘴唇而堆聚,而坠落。
不一会儿,从天而降一滴泪,砸在了沈极昭的眼角。
他眼角的这滴泪摇摇欲坠,快要摊开散去。
姜水芙捶了捶他的胸口,却是不敢用力:
“沈极昭,你不要保护百姓了吗?你不要保护亲人了吗,你不要保护我了吗?你要丢下我们吗?”
可是无论她怎麽呼唤,怎麽喊叫,怎麽怨他,榻上的男人依旧没有半点反应,任由着她哭,任由着她捶,不动分毫。
她收回了手,抚平他胸口处被她弄出的褶皱,轻柔地抚过一遍又一遍,眼神郑重地凝视着他,许下诺言:
“好,那麽兵临城下之时,由我来保护你。”
她已经不想看他了,她真的怕,看他的那一眼,就是最後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