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将手中奏本扔开,扶着额头撑在案上,沉息片刻,擡眼时,詹云湄看见她眼下青圈浓厚,像是多日不曾合眼。
詹云湄跪在案後。
前朝灭了一年多,周边大部分省府都已归降,处在南方边域的南元省本来也已降伏,这段日子却又不安分起来。
奏折,是南元省密探来奏。
张全素系南元省人,身在阁内,位属阁臣,却在新朝无立足之地,向皇帝的进言从不予以采纳,便流传出来,新朝不接纳南元省,排挤边域。
“先前好好的,将过年了,来搞这出,”皇帝猛地拍桌,“这老酸儒!”
皇帝能想到要开刀见血,往常的张全素时时试探皇帝底线,她要开刀,必然先动他。
“倒是精明。”皇帝盛怒。
皇帝没给詹云湄思索的机会,很快有了新主意,面上焰气转瞬即逝,唇角翘起来。
撑手,支住脑袋:“詹卿,年宴请个南元省的前朝权臣来吧!”
这趟来,皇帝没说目的,她爱说事儿前铺一段,说到这里来,还没提醒,詹云湄就懂了。
不就是想要她找个南元省的前朝权臣麽,新朝建立从来没有赶尽杀绝,要找这麽一个人,不算容易,但也不是大海捞针。
皇帝琢磨阵子,道:“就请……将军府上那位来吧!”
……
南元省,在最南的边域,前朝有不少权臣出自南元省,最出名的就是张全素,任了两朝阁臣。
还有一个麽……
詹云湄看向值房小榻上睡着的人。
屈指,轻刮他脸颊,往下蹭,触碰到他轻覆的双唇之中。
他像是睡熟了,感觉到有人在弄他的脸,可只是微微蹙眉,没有太多反抗的动作。
“华琅?”詹云湄坐在榻边,低声唤榻上沉睡的人。
无人作答。
算了。
既然他不愿醒,就放过他吧。
詹云湄刚收手,忽而指尖湿热,她一愣,转头看向榻上,华琅分明没有醒来,却习惯性啓开双唇,含住她的手指。
她本来没什麽玩心,偏他这副模样。
忍不住,恶劣作祟,往里边儿探送。
华琅瑟缩一下,在詹云湄俯下来的阴影中,懵倦醒来,这时候还是没怎麽清醒,下意识张开唇齿,轻轻磨。
詹云湄眨了眨眼,伸手,拽出华琅衣领内的狼牙,把人夺过来。
斗篷被灌进风,鼓起一小块,在华琅进入詹云湄怀抱的同时,斗篷落下,含盖两人。
华琅醒了,抓住那只歹劣的手,半推半就,“将军,难受。”
“嗯,不玩你了,”詹云湄抽出手,就着口津,揉他唇上,让他双唇湿红作胀。
华琅不自觉地往詹云湄怀里挪动,靠得很近了,还是贪婪不知足地靠近,恨不能把自己全个儿送给她似的。
她瞧着,悄悄弯起唇角。
趴了会儿,才发现周围有些暗淡,华琅探出双眼,视线跃过詹云湄肩头,长窗外冥青一片。
原是已经天黑。
“不回去麽?”他问。
“回,这趟过来接你的。”
他喜欢她牵他的手,她的双手坚定有力,很温暖,一点也感觉不到外界冬雪寒冷。
粗粝的茧硌手,但是不疼,她把握着极好的力度,不会让他疼。
除非他惹她了,她才会故意弄疼他。
华琅没什麽表情,眉眼始终低垂,不过她看出来那双眸子少了很多阴郁,和以前不太一样。
“华琅。”
他一愣,看向她,“你说。”
“从前家里是做什麽的?”
华琅一时没懂詹云湄的意思,但还是沿着她的提问去想,可惜过去太久,他真的记不太清楚了。
于是实话实说:“只记得是官宦世家出身,别的都记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