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非一个随意选择的时间点。三年前,正是北境战事相对平稳,朝廷进行一轮大规模边防军换防与军械更新的时期。
涉及款项巨大,流程繁琐,经手部门衆多,正是最容易做手脚,也最难查证的地方。
明王党羽选择从此处构陷,可谓老辣。
然而,再精密的僞装,只要存在,必有痕迹。
行动在极度隐秘中进行,没有大张旗鼓的调档,没有引人注目的问询,一切都在日常公务的掩盖下悄然进行。
一位负责核对旧档的老吏,偶然发现了一批三年前北境军械补贴发放的原始签收单据,与最终入库记录存在微妙的批次差异。
一位管理後勤调拨文书的主事,例行复核时,注意到几批重要军械的运输路线和损耗记录不合常理,押运官员的签名似乎也与留底笔迹存在极其细微的差别。
更有藏在兵部武库清吏司的钉子,通过比对不同年份的武备记录,发现那批所谓被珩王克扣贪墨的军械,其型号与三年前北境实际列装的制式,存在一个容易被忽略但至关重要的代差。
那批被指控贪墨的军械,实际上是更早一代,本该淘汰销毁的旧货!根本无法匹配上新拨付的补贴款项!
一条条看似零散,微不足道的线索,如同散落的珍珠,被无声地收集起来,通过绝密的渠道,汇向珩王府的书房。
宗政珩煜并未急于将这些碎片拼凑起来。他极有耐心,如同最老练的猎手,等待着更多的线索浮现,等待着对手可能露出的破绽。
他深知,仅凭这些底层证据,尚不足以彻底扳倒明王及其党羽,反而可能打草惊蛇。
他需要更确凿的,能直接指向僞造链条核心的证据,最好能……人赃并获。
与此同时,他也并未放松对明王和昭王两府的监视。
明王府依旧如同死水,被严密封锁,难有消息传出。但越是平静,越是透着诡异。
而昭王府,则又是另一番光景。
自从凯旋回朝,获赐殊荣後,昭王府门前可谓是车水马龙,宾客盈门。
不少原本持观望态度,或是此前与珩王府走得近的官员,见风使舵,开始试探着向这位新晋得宠的皇子靠拢。
宗政昭然似乎也颇为享受这种衆星捧月的感觉,时常举办诗会,酒宴,与文武官员谈笑风生,言谈间虽不忘兄弟情深,却也隐隐流露出对当前局势的担忧和对公允的期盼。
晏成将这一切报予珩王时,宗政珩煜只是淡漠地听着,指尖在棋盘上轻轻敲击,不置一词。昭王的这点心思,在他意料之中。
…………
姜晚栀这两日可谓是坐立难安。自打把那要命的纸条塞出去後,她就陷入了巨大的後悔和後怕之中。
而此刻,她正对着镜子练习如何做出最无辜,最茫然的表情,以防万一哪天被那个大反派提审时能蒙混过关。
她会不会太冲动了?
那纸条会不会被御林军搜出来?
那小太监会不会把她供出去?
珩王看到纸条会怎麽想?
会不会觉得她别有所图?或者更糟,觉得她是个蠢货,瞎掺和?
她脑子里上演了无数种悲惨的可能性,每一种都让她冷汗直流。
“春桃,秋菊,你们说……要是有人不小心知道了点不该知道的秘密,该怎麽办?”她旁敲侧击地问两个丫鬟。
春桃一脸天真:“那就烂在肚子里呀小姐!话本里都说了,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秋菊则老成些,压低声音:“小姐,您是不是又听说了什麽?可千万别往外说!这京城里,隔墙有耳呢!”
姜晚栀:“……”更害怕了。
她甚至开始做噩梦,梦见那个冷面冰山的宗政珩煜,一脸阴沉地拿着那张纸条来找她算账,身後跟着一群如狼似虎的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