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复杂的情绪如同打翻的五味瓶,齐齐涌上心头。有无法忽视的悸动,有被流言中伤的委屈,有对他身边那个北渊公主的好奇与酸涩,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因与昭王日渐亲近而産生的慌乱与心虚。
春桃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脸上带着兴奋与担忧交织的复杂神色:“小姐!珩王殿下大军回京了!已经进城了,好多人都去街上看呢!”
姜晚栀强迫自己镇定,将那张被污损的菜单慢慢揉成一团,指尖却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她擡起头,试图维持平静,但眼底翻涌的情绪却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哦,是麽。”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
“小姐,您……不去看看吗?”秋菊小声问道,带着试探。
去看什麽?去看他如何威风凛凛?去看那位北渊公主是如何与他“并肩而行”?去看百姓们是如何欢呼着“英雄美人”丶“天作之合”?
姜晚栀的心像是被细密的针扎了一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她想起他离去前那个强势又带着一丝温柔的吻,想起他低沉缱绻的“等我”,那些画面与如今街头巷尾关于他和另一个女子的传闻交织在一起,让她心烦意乱。
“不去了。”她最终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人太多了,挤得慌。”
她试图用忙碌来麻痹自己,重新铺开一张纸,想要继续写菜单,却发现眼前的字迹都有些模糊。
那个玄色的丶冷峻的身影,以及那双深邃锐利的眼眸,不受控制地在她脑海中盘旋。她不得不承认,尽管有委屈,有怨怼,但宗政珩煜在她心里,并非没有留下痕迹。
然而,另一个温润清雅的身影也随之浮现。是昭王带着笑意的眼眸,是他耐心的倾听,是他细致的关怀,是他与她灵魂契合的轻松交谈。
那种被尊重丶被理解丶可以全然做自己的感觉,如同温暖的月光,抚慰着她因珩王而起的种种不安。
她仿佛站在了一个十字路口,一边是炽热霸道丶让她心跳失序却也带来风雨的烈日;一边是温柔包容丶让她安心舒适且志同道合的月光。
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在她心中拉扯,让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挣扎。
傍晚时分,外面关于珩王和北渊公主的议论更是甚嚣尘上,每一个细节都像小锤子,敲打着她敏感的神经。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门房通报昭王殿下过来了。
姜晚栀的心猛地一跳,竟生出一种类似于“被抓包”的慌乱感。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才起身迎了出去。
宗政昭然站在暮色中,依旧温润如玉。他看着她,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郁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躲闪。
“晚栀,”他声音温和,带着关切,“脸色似乎不太好,可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他的关怀让姜晚栀心头一暖,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愧疚。她勉强笑了笑:“没有,可能就是……有些累了。”
宗政昭然没有追问,只是如常与她聊起明日看铺面的事情,试图用平常的语调驱散她的不安。然而,姜晚栀的回应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飘向门外,仿佛在期待,又仿佛在害怕着什麽。
宗政昭然将她的不安尽收眼底,心中了然,却也掠过一丝淡淡的涩意。他知道,那个人回来了,终究还是在她心里掀起了波澜。
他压下情绪,温声道:“晚栀,无论外界如何,遵循你自己的本心便好。”
姜晚栀擡眸看他,在他眼中看到了理解与包容,这让她更加无地自容。
就在这时,那阵熟悉的丶带着冷冽肃杀之气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命运的鼓点,重重敲在姜晚栀的心上。
她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指。
宗政珩煜勒马停在不远处,玄甲在暮色中泛着幽冷的光。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来,先是死死地锁住她,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惊。
随即,那目光转向她身旁的宗政昭然,瞬间变得冰冷刺骨,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敌意。
空气仿佛冻结了。
姜晚栀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飞快,几乎要撞出胸腔。她看着马背上那个冷峻的男人,看着他与昭王之间无形的刀光剑影,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慌攫住了她。
宗政昭然上前半步,微微将她护在身後,从容见礼:“九弟凯旋归来,辛苦了。”
宗政珩煜没有回应,他甚至没有下马。他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最後深深地看了姜晚栀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我回来了,你,准备好面对我了吗?”
然後,他猛地调转马头,玄色披风猎猎作响,带着一身寒气与决绝,疾驰而去。
望着那绝尘而去的背影,姜晚栀腿一软,几乎站立不住。心口的酸胀和混乱达到了顶点。
他回来了。带着北境的风沙,带着赫赫战功,也带着让她心绪不宁的强大存在感,和她理不清的旧情与新愁。